【网剧心理罪/邰方】春夏秋冬(番外)

生子注意




番外:岁月如歌

 

邰瑞一岁的时候,方木考了公务员。那时候省厅刚成立了犯罪心理研究室,全省只给了一个名额,摆明了是奔着他来的。他原本有点犹豫,还是邰伟劝了他几次,才下定决心报了上去。于是,接下来的好几年里,他都不得不在长春和绿藤之间来回奔波,有时出了外差,又恰好赶上邰伟也忙碌,女儿就只能交给爷爷奶奶来带。后来他其实有点后悔——闺女最小,最需要人陪的时候,他们两个恰恰都不在身边,而这些错过的时光,最宝贵之处就是再也不能重来。

 

听养父养母说,比起别家的孩子,瑞瑞要懂事多了,几乎很少哭闹,也非常自立,大事小事一教就会,基本不需要老两口操心。但方木看着她总是忍不住心疼,比起文文静静懂事听话,他反倒希望女儿可以对他们两个使使性子撒撒娇,因为那才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做的事情。粗神经如邰伟也渐渐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有次两个人难得都在家陪女儿度周末,本来商量着要带她出去玩,可问她想去哪儿她又不说,闷葫芦似的让人没脾气。夫夫俩面面相觑,最后只好自作主张带她去了水族馆,一路瞅着她的反应,小丫头虽然嘴上不说,一双圆圆的大眼儿却兴奋得闪闪发亮,抓着他俩的两只小手左晃一下右晃一下,眼看脚下就要生出风火轮飞起来了。晚上回家,念了故事哄她睡着以后,俩人就钻进被窝悄悄咬耳朵,内容当然是关于女儿的教育问题。

 

“你说瑞瑞这脾气随谁啊?”邰伟撑着脑袋沉思,“这小小年纪就闷葫芦似的,别憋出什么毛病了。”

 

“谁知道。”方木正忙着换被套,看见他懒洋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反正勤快这一点肯定随我。”

 

邰伟笑起来:“我听出来了,你这是损我呢。”他伸手接过另一头抖了抖,“我跟你说啊,还真别赖我,我前几天听了个讲座,说什么……哦对,这叫隐性遗传。”

 

方木翻了个白眼:“隐性遗传个头。”他边说边把被角从他手里拯救出来,又默默叹了口气:“我就是……有点后悔,当时要不是我非要考到省厅去,她也不至于从小被爷爷奶奶带着长大,这才几岁,就跟个小大人一样,别人都说好,我看着怎么就那么心疼呢。”

 

邰伟忙搂住他:“别啊,怎么就成你的错了,当时不是我劝你去省厅的嘛。”他挠挠头,又道,“唉,这确实不是办法,往后还要上小学什么的……要不我想想辙,争取也往省厅调调,到时候咱们一块搬过去。”

 

“得了吧。”方木摇摇头,“别以为我没听说,开春你不就要提副局了?再说,你这个脾气,坐办公室还不如在一线呢。”

 

邰伟嘿嘿一笑,把他搂得更紧了。“木木,还是你懂我。”他说着说着手上就不规矩起来,“这么着,咱再给瑞瑞生个弟弟妹妹什么的,两个人作个伴儿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滚,还第二个,这身衣服不想要了你……唔唔……”

 

 

方木说话总是很有分量,有些时候还兼备着类似于预言的功能,这次也不例外。刚刚在外地办完了案子他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迷糊间还把手术同意书听成了病危通知书,路上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等到了绿藤市界,他稍微冷静了一点,跟邢至森通了电话确认了状况后才勉强松了口气。他想了想,还是先回家接了瑞瑞,又拿了点换洗衣服生活用品之类,才又往医院去。一路上他都沉默着,有时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女儿疑惑的目光,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才好。到了医院停车场,他把瑞瑞抱下来,拉着她往里走的时候,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扯扯他的袖子停下了脚步。

 

“木木爸爸。”她小心翼翼地喊他,“伟伟爸爸是不是在里面?”

 

毫无疑问这样敏感的直觉来自于自己的基因。方木鼻子一酸,连忙别开眼去,又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伟伟爸爸生病了,”他说,“如果瑞瑞愿意去看他,那他一定会很开心,病就会好了。”

 

邰瑞几乎想也不想地点了点头,又紧紧拉住他的手,奶声奶气地道:“我要去,我希望伟伟爸爸快点好起来,木木爸爸也不要难过了。”

 

到底是他们两个的女儿,说这话的时候仰头看他的眉眼跟十几年前他初见的那个邰伟七八分相似。他发觉,随着年岁增长,自己似乎也变得更感性和脆弱了,女儿一句认真的话,居然能差点让他当场哭出来。带着她找到病房的时候,手术应该早就做完了,他远远地听见里头有说话声,就站在了门口没有直接进去。邰伟似乎正趴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邢至森说话,冷不丁一眼瞅见站在门口的两人,便冲着他俩挤了挤眼睛。方木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邰瑞已经一溜小跑绕开了门口挤着的大人们,摇摇晃晃地跑到床前抱住了邰伟的胳膊。

 

“伟伟爸爸。”她扁着小嘴,只敢轻轻抱了他一下,就乖乖放开了手,“木木爸爸说你生病了……我们都很担心你,你什么时候才会好呀?”

 

邰伟伸胳膊搂住女儿,又跟方木交换了一个眼神,才揉揉她的头发道:“很快,很快就好了,到时候再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邰瑞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去游乐园,我只想伟伟爸爸快点好起来。”

 

瞧着邰伟的眼圈也红了,邢至森赶忙在旁打了个岔:“哎哟,这几天不见,瑞瑞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他边说边冲门口招了招手,“那个谁,小米大壮,你们先带着瑞瑞下楼去玩吧,注意安全啊。”

 

方木也往前走了几步,拉住女儿交给等在门口的大壮小米。“去玩吧。”他温柔地笑笑,“不要跑太远了。”

 

 

末了邢至森第一个起身出门,顺带也把屋里其他一众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方木去关了屋门,又回来拉了张椅子坐下,两个人的眼神一对上,他的泪就落了下来。

 

“哎,哎,怎么就哭了,别哭别哭……”邰伟吃了一惊,记忆里他从没见过他哭成这副模样,不由手忙脚乱地伸手想帮他擦脸,却忘了后腰上的枪伤,一时间疼得眉毛都皱在了一起。方木趴在他床边,抓着他的胳膊抽泣,哭得连身子都跟着打颤。邰伟没法做太大的动作,只好把胳膊从他脑袋底下慢慢抽出来,又搂住那颗敏感的小脑瓜儿,一边抚着他的头发一边哄道:“好了好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躺两天就能出院了,照样生龙活虎的,是不是?别哭了……你这一哭,唉,我也、我也快跟着你哭了,到时候咱俩在屋里抱头痛哭的,他们给外头瞅着,还以为家里出啥事了呢,好了……乖,不哭了啊……”

 

过了好一会儿方木才抬起头来——他哭得眼睛都有些肿了,脸颊也红得厉害。抹了把脸,他气息不稳地控诉道:“你别想瞒我,子弹再偏一点你就要残废,你把我当傻子了。”

 

“……唉。”邰伟无奈地挠了挠头,“谁这么多嘴看我不削死他——那时候哪有工夫想那么多啊,光惦记着不能让人跑了才拼命往上冲的。再说了,这不还有你嘛,要是真瘫了,我就刚好把这些年没歇的都补上,反正有你照顾我,我怕什么呀。”

 

方木一听这话就瞪起眼睛,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又松开,最后还是不忍心凶他,只轻飘飘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你给我滚蛋。”他气得直骂,“就知道嘴上逞能,你、你什么时候能爱惜自己一点儿!”

 

他这一句话说得三分嗔怪七分心疼,邰伟一下就听出他这是心软了。他心里温暖又感动,忍不住瞅着他笑,又搂了搂他的脖子:“过来。”

 

方木乖乖地把脑袋伸过去,让他在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这个吻的效果显著,刚才还几乎火冒三丈的人渐渐平静了下来,红着眼睛用脑袋蹭了蹭他。

 

“每次都这样。”他哽咽道,“每次发生这种事,我都是最后知道的……当年选择做这行,是想跟你一样保护我爱的人,但是每次你受伤我都……”

 

他哽在这里,几乎说不下去。邰伟也说不出话来,只得搂着他一下一下地抚,一条胳膊支在床板上,弯成个别扭的角度。方木垂下眼睛调节着情绪,过了片刻,又慢慢地抬眼看他,一字一句地认真道:“以前你总是一个人,但现在我想在你身边——哪怕为你挡子弹也可以。”

 

邰伟听到这里,忍不住抽了口气,警告似的敲了敲他的头。“呸呸呸,什么挡子弹,你给我好好呆着我烧高香都来不及,还挡子弹……”他前半句他说得一脸严肃,但瞅着他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后半句又软化下来。“傻木木。”他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和当年一样温柔地亲了亲他的指节,“你是我的命,我哪舍得让你给我挡子弹啊……”

 

 

腰上的枪伤到头来还是落了点病根,出院没多久邰伟就调到了省厅,家里也跟着从绿藤搬到了长春。虽说官职升了应该庆祝,但离开了一线,他不得不勉强自己慢慢适应办公室的生活,某些交际应酬之类也避免不了;而方木通过几桩大案的侦破,不光在东三省有了名气,全国各地的兄弟单位碰上棘手的案子也会请他去帮忙,讲座报告之类的更是一场接着一场。于是,从瑞瑞上小学之后,家里的分工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前总是在外忙碌的邰伟把生活重心放在了家里,而明显跟女儿更亲近一些的方木却常常不着家了。邰伟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再碰上瑞瑞这个小闷葫芦,两个人时常不对付,动不动就一个被气得够呛,一个委屈得要命,方木倒成了专业的和事佬。这回他提前从外地回来,还捎了不少特产点心,结果进了家门就见里头一片低气压,邰瑞站在客厅,转头看了他一眼,就默默回屋关上了门。

 

方木一脸茫然地放下东西换鞋进屋,不知道该先哄哪个比较好。邰伟站在客厅另一头,哆嗦着手指着房门道:“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说不得骂不得了,一句话不如她的意就甩脸子,一天到晚除了气她亲爹还会干什么?”

 

他气得脑袋发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站稳。方木赶忙扶着他坐下,可来来回回问了好一阵子,他也没有明白两个人到底在吵什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他见时间不早,便推了推他道:“你去睡吧,我去跟瑞瑞聊聊。”

 

“聊什么聊!”邰伟还在气头上,“她那个又臭又硬的脾气,跟她聊什么都白搭!”

 

“行了。”方木索性把他拉起来往卧室推,“明天还要上班呢,别气了,早点睡。”

 

 

好容易哄睡了大的,方木凑到小家伙门前,敲了敲门没听见动静,便把屋门推开一条缝隙,果然瞧见闺女正缩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他向来是见不得女儿哭的,她但凡掉一颗金豆子,他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头也跟着疼,哪还管什么原则道理。叹了口气,他轻手轻脚地在床边坐下,伸胳膊搂住她,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哄道:“好啦,不哭了不哭了,再哭就变成小花猫,不好看啦。”

 

瑞瑞在他怀里反倒哭得更凶,眼泪鼻涕哗哗地往他衣服上蹭。方木无奈,只好在床边躺下来,把女儿搂得更紧了点。过了会儿,他感觉小家伙差不多哭够了,便试探着问道:“让我猜猜,伟伟爸爸今天为什么吵你呀?是因为学校的事吗?”

 

邰瑞把小脸埋在他颈窝,半晌闷闷地说道:“他们说伟伟爸爸是坏人,我才打他们的,但是老师只罚我,伟伟爸爸也吵我。”

 

方木愣了一愣:“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邰瑞擦擦眼睛,在自己的胳膊上比划了一下给他看。方木明白过来,先不管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光是邰伟手臂上那片刺青就够唬人的,熟悉他的人自然知道那是当年云南卧底的时候留的,不知道的,就难免会胡乱猜想了,更何况是这些原本就口无遮拦的孩子。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又问道:“那你怎么不告诉他们,你爸爸是警察呢?还有,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为了维护他,才和别的小朋友打架呢?”

 

埋在他怀里的小脑袋闻声摇晃了两下:“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的,同学们也是,伟伟爸爸也是。”

 

方木接道:“但是打架并不能让他们相信你呀。”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分青红皂白就吵你,是伟伟爸爸不对,我让他给你道歉——还有,明天我给你一张伟伟爸爸穿警服的照片,你拿着它去学校给小朋友们看,告诉他们说话做事都要讲证据,不能信口开河。”

 

那张小脸明显亮堂了起来:“真的吗?我从来没有看过伟伟爸爸穿警服的照片……”她扯了扯他的衣领,又凑到他耳边,拖长了尾音小声问道:“帅——吗?”

 

方木被天真无邪的女儿逗得笑出了声:“帅,帅得很,保证帅得你们班同学无地自容五体投地。”

 

 

夜深了,邰伟偷偷摸摸爬起来,先是凑在门上听了又听,又举着个纸杯一头贴耳朵一头贴墙壁,做了好半天的侦察工作,才悄没息地推开了屋门。小床上一大一小两个活宝睡得正酣,大的那位把小的那只紧紧地搂在怀里,两张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侧脸相向而卧,一瞬间简直岁月静好得让他不忍眨眼。他不自觉地扬起唇角,又伸出手去,小心盖严实了被角,才悄悄退出房间,重新关好了门。

 

 

瑞瑞九岁生日的时候,夫夫俩带她去了沈阳,二十多年前他们初遇的那家游乐场已经关闭,原址拆迁后盖了学校,里头的校舍崭新又干净,已经看不出当年的痕迹。老邰家的人外出旅游向来是没什么计划的,两个人就带着她到处闲逛,还顺带参观了一下邰伟的母校刑警学院。从学校里出来刚好是晚上,夜市热热闹闹地开了张,小摊铺子从街这头摆到那头。邰伟抱着瑞瑞逛了两圈,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站在了人群之外;方木则惦记着刚才无意中瞄到的冰糖葫芦,便自告奋勇要去买几串回来。父女两个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和香气四溢的啤酒烧烤,一个发呆一个眼馋,过了会儿,邰瑞忽然揪着他的衣领晃了晃,问了个很深奥的哲学问题:“伟伟爸爸,你觉得木木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邰伟被她问得愣了一愣,正搜肠刮肚堆砌词藻之时,一回头便恰好看见方木左手拎着冰糖葫芦,右手拎了一打烧烤,脸颊红扑扑地从人群里钻了出来。邰瑞乐滋滋地冲他挥手,他也远远地举起手里的冰糖葫芦冲她示意,笑得眉毛和眼睛一齐弯起来,和他们初见又重逢那时候一样,依然意气风发,从来没有改变。

 

“你的木木爸爸啊——”他的眼中不由得满是柔情,“是个非常温柔,也非常善良的人。”

 

邰瑞又扯扯他:“那你喜欢他什么呢?”

 

邰伟笑着一刮她挺翘的小鼻头:“从哪学来这些问题的,小鬼。”但他还是不假思索地答道:“既然喜欢他,那就全都喜欢,啥都不嫌。”

 

说话的当儿方木已经在他们俩身前站定,他打量了一下父女两个的表情,不由眯起眼道:“你们一大一小在这说我什么坏话呢。”

 

邰伟乐了,他放下瑞瑞,又伸胳膊搂过方木,两个人自然而然地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夸你呢。”他笑着答道,“我们两个正在针对你究竟是全世界最好看还是全世界最好看这个问题进行激烈争论。”

 

方木笑喷:“神经,别把闺女带坏了。”他说着,把一只手里的烧烤塞给邰伟,自己伸手拉住了女儿的小手,邰伟也自然而然地拉起了另一只,三个人踩着路旁高大的梧桐树被路灯投下的影子,一同向远方慢慢走去。

 

“真快啊,一转眼瑞瑞都九岁,咱俩结婚也十年了。”

 

“是啊,某个人已经吆喝戒烟戒酒吆喝十年了,还没成功坚持超过三个月呢。”

 

“……那、那明明是工作需要!”

 

“别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

 

“木木爸爸,今天伟伟爸爸又找我藏私房钱了。”

 

“哦?邰伟,你胆子不小啊。”

 

“……我突然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伟伟爸爸别难过,喏,给你吃一口冰糖葫芦,就一口哦……”

 

“……”

 

 

当世事再没完美,愿能在岁月如歌中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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