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莫】烟火阑珊(《匆匆》番外)

迟到的《匆匆》番外。



烟火阑珊

 

两个人都觉得非常幸运,难得有这样一份感情,能在他们已经各自变成众人口中的郝总和康总、能在时间已经过去十余年之后,还仍然有着最初的甜蜜和感动。郝眉接手公司第三年,“乐餐厅”步入正轨,KO才正式进入公司,从总裁助理做起,一路扎扎实实地爬到了现在副总的位子;而董事会那些曾经成天对郝眉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老头子们,也走的走退的退,十来年人事变动下来,公司的高管已经基本都是与两位老总年龄相仿的人了,同龄人之间基本没什么隔阂,交流起来也相对高效得很。

 

比起以前,两个人是都忙了不少,最常见的情况就是这个出差回来了那个又紧跟着要出差,一白天忙完回酒店倒头就睡,一个月下来都不一定有空视频一回;但年纪上来了,也没必要总像热恋中的小情侣似的黏在一起时刻都不想分开,信任和安全感他俩也一直不缺。有时郝眉难得抽出空来,还会亲自开车跑到机场去,像当年一样扑上去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而KO每次去了一个新地方回来,郝眉就准能尝到几道堪比当地名厨的特色菜。只是更多的时候,他俩在家的时光仍然要耗在无休无止的工作和电话里,最亲密的时刻,也就是夜晚相拥而眠的那几个钟头而已。

 

他们俩极少在公司里太过亲昵,偶尔情到浓时,至多也就是在办公室里偷偷摸摸地拥吻一会儿,因而这层关系只有高层寥寥几人知晓,底下的员工们也只道两位老总是生死至交互为臂膀,每次但凡有点风言风语出来,就被上头的人及时化解掉了。因此,总的来说,无论是感情还是事业,他们似乎都非常符合人生赢家的标准——但事情在两人三十五岁那年发生了转折。

 

 

前一年入冬的时候,郝兴国又犯了脑血栓,没扛到来年开春,就草草走了。林萍之前忙着照顾,又强撑着处理后事,弦绷得紧了又紧,没几天也跟着病倒了。郝眉身上还带着孝,就又回去医院照顾母亲,好不容易等林萍缓过劲来,KO又紧接着查出了胃癌。

 

虽说位置不算糟糕,发现得也相当之早,理论上做个手术,注意日后生活作息即可,但三件事攒在一起爆发,换作谁都要被打垮了。躺在手术台上,被麻药弄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还在忧心忡忡地想着郝眉,他太久没这么一个人孤零零过了,这时候他坐在手术室外头,前后左右全是冷冰冰的墙,没人陪着他跟他说话,他一准又要偷偷抹泪花了。他这些日子累坏了,但在外人跟前偏又不能暴露一丝半毫,葬礼那天从起灵到火化,他也一滴眼泪没有掉过,只在当晚夜深了却睡不着的时候,才在他怀里轻声地呢喃,说我好累,KO你能不能抱抱我。

 

三十五岁的人,早已没了少年的稚气,唯独柔软地撒娇的语气和当年没有分毫差别。他记起早年间,他刚从牢里出来的时候,郝眉陪着他回家,被忆起往事而情绪波动的他紧紧抱住的时候,偷偷印上来的那个吻,也记起那时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自己却听得再清楚不过的他的告白,他说,你有我——

 

——这句话,他想现在是还给他的时候了。

 

 

但事实上,纵是KO黑客级的大脑,也只猜中了一半剧情。

 

那天郝眉坐在手术室外头,先是发了一个小时的呆,然后用一个小时狠狠哭了一场,剩下的时间他都用来在医院走廊里开视频会议,把后备的工作和交接一股脑儿都处理了个干净。当年,卖掉心爱的“鱼餐厅”时,他对KO说,是因为过去的事没有眼前的人重要;而现在,他放下公司也可以使用这个理由。这是父亲的心血,也是他和KO十余年的青春,但无论这些心血和青春前面的修饰词语是几个十年,在他眼里,都远远没有此刻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人重要。他曾经毫不犹豫地对父母说过,KO就是他的命,他活着,郝眉才有力气活着,他要是走了,他也许不至于到殉情的地步,但活着于他而言,却再也不会有什么滋味了。而现在,三十五岁的郝眉觉得,KO不仅是他的命,还是他的天——只要天不塌下来,要他拿什么去换,他都心甘情愿。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多愁善感了,可能父亲的离世让他在生死的问题上过分敏感了些,但同时也让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们没日没夜消耗自己生命去打拼的这一切,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因为所有名望和财富本质上都符合物质守恒定律,一直都是兜兜转转来了又去,唯独走了的人再也不会回来。这个决定对于平日里处变不惊的郝总来说显然是莽撞的,没准KO知道了还会皱一皱眉头表示不妥;但他绝不后悔。

 

 

两个人一直没在其他地方置办房产,平时居住的这套房子,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三室两厅,只是地段很好,楼层又高,顺着大大的落地窗往外一瞅就是车水马龙万家灯火,逢年过节还自带观赏烟花的优势。平时落地窗前那张躺椅向来都被郝眉霸占,可自打KO出院回来,他就自觉自主自动地移交了使用权,还附赠了真人按摩功能,服务之周到让面瘫的代言人康总都忍不住频频破功,还一度考虑要不要付点小费以表感谢。后来某天,KO午觉睡醒过来,瞧见郝眉坐在地上,枕着他的膝盖睡着,一只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裤腿,一只手死死地握着他的手;他睡得明明很香,可两只手却都使了很大的力气,凭他自己居然挣脱不了。那天他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也终于改变了某些坚持已久的想法。

 

这么多年来,两个人之所以没提过领证结婚的事情,一是因为都觉得感情已经深到不需要靠这些形式来刻意表现,二是因为他总固执地认为这种仪式之类原本是男女之间的事,落在同性身上,总有种像是为了得到认可而去生搬硬套的意味。在此之前,郝眉没有直接问过这个问题,而他虽然知道这是自己的偏见,但他不问,他也就没有主动提起。现在这个想法终于改变了——细细想来,也许这不仅仅只是个形式,还有着承诺和誓约的意味。

 

 

郝眉陪他在家里休养了半年多,期间做了不少功课,制定了一套相当悠闲的行程,其中只囊括逛和吃两大核心思想,非常符合他一贯的品味。说起来,这还是两个人头一次一起出来旅游,之前的日子,有一天算一天,他俩全都毫无保留地投进公司里头了,连个年假都舍不得休,偶尔感冒发烧躺上半天,就已经算放假休息了。可能是本性被压抑太久,这趟出来郝眉全程撒欢,也亏得他保养得当,三十来岁脸上还嫩得出水,又总穿着颜色清浅亮堂的衣服,远远看过去只觉得分明还是那个二十二岁的他站在那里,举手投足都是少年的意气风发,眉梢眼角都是太阳的温煦暖意,看得人忍不住想要微笑,又想要紧紧把他拥在怀里。他好久没看他这么真实地开心过,照顾他的那些日子,虽然他也总是在笑,还会说些笑话逗他开心,但眼底满满的苦涩却是藏不住的;现在,也许是因为换了个环境的缘故,他好像暂时忘掉了那些离开的人和让他不安的事,只是实实在在地因为眼前的一切而感到快乐,这让他总算放下心来。

 

他的眉眉早就长大了——从五年别离后再次见到他,他就该清楚的。他早就站在了和自己一样高的地方,早就能够妥当地处理好所有事情,早就能够将那些稚嫩和柔软全都藏起,然后——只给他一个人看,告诉他曾经的郝眉从来没有离开没有消失,而是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他们陆陆续续逛了很多地方,从北欧的极光到埃及的沙漠,从瑞士的雪山到法国的乡村,最后早早地抢订了伦敦跨年烟火的门票,拜两人不曾荒废的技艺所赐,还真就订到了最好的区域和最好的位子。因为从排队到看烟火再到回酒店至少要折腾四五个小时,郝眉本来是不想去的,反正都是烟花而已哪里看的不一样?而且他也怕KO累着冻着。不过,后者反倒兴致勃勃,宁肯把自己裹得像只北极熊,全无黑客大神的英姿,也硬是要去凑这个热闹,郝眉哪里拗得过他,就背上暖水壶和马扎,跟他硬着头皮一同向人群进发。

 

果然票不是白抢的,当头顶上的烟花交错盛放的时候,他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好像心里头也跟着有什么东西在一朵一朵绽开似的,害得他一秒回到成年前,只会像个小孩子似的抱着KO的胳膊使劲蹦跶,一会指指这个一会戳戳那个,全然没意识到在另个人眼里自己远比这漫天的烟花还要璀璨。半个小时的表演很快过去,烟火阑珊之际,KO却忽然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然而周遭乱哄哄的,头顶上又满是烟花炸开的声响,郝眉一时没能听清,只能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冲他使劲摆手。KO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就拉起他的手,一路跑出人群,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才停下来喘气。郝眉不明所以,又怕他是真累着了,便急忙凑过去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可忽然间手臂却被握住,接着腰上一紧,他再抬起眼睛,目光就直直对上了他伴侣的双眼,鼻尖唇齿只余咫尺而已了。

 

气氛不错,郝眉下意识地以为他是要亲吻自己,便用双手搭上他的肩头,顺从地闭上眼睛;但对面却传来一声低笑,自己的手掌跟着一沉,好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他没想太多,只随便叩开盒盖,睁眼一看——

 

居然是一枚戒指!

 

“不许说不要。”男人贴上他的嘴唇,强硬又温柔地低语,“从今天开始,我可要牢牢地拴住你了。”

 

郝眉眨着眼睛,呆呆地盯着戒指瞅了好一会儿,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他也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式样大小差不离的小盒子,郑重地放进对方的手心。

 

“嗯,拴住了。”他点点头,认真地望向伴侣的眼睛,“以后天涯海角,我都非缠着你不可,就算你不带我去,我也要跟着你,让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永远都别想甩掉我。”

 

他说得这样倔强,连眼圈都微微发红起来,看得KO眼里也泛起水汽。他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郝眉有多后怕——但此时此刻,除了一个拥抱,一个吻和一个承诺以外,他根本无法做任何事来化解他的恐惧。他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也认真地说道:“我保证,一定不会抛下你走的。”

 

这句话其实有着双重含义,但郝眉还是一下就听懂了。“呸呸呸!”他边说边用两手在空中挥舞,像是要把刚才那几个字打散似的。折腾了一阵,他又慢慢地停了下来,只剩肩膀微微抽动,小脑袋低垂半晌,才重新抬起来,哽咽道:“要是,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我也陪你去好不好?我怕你想我却抱不到我,也怕,也怕我想你想得受不了……”

 

KO叹了一声,展开双臂把他抱紧。

 

“别怕,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他轻轻吻着伴侣的头发,温柔地低喃道,“以后,每年今天,我们都来看烟花,好不好?”

 

郝眉在他怀里轻声哭了一阵子,又蹭了蹭眼泪,这才重新抬起头来,仰起脸吻上了他的嘴角。

 

“我有你,你也有我……这样就够啦。”

 

KO拥紧他回吻,眼角的余光瞥到不远处,天上的烟花已经凋零落尽,围观的人群四散离去,只留下一地狼藉。于是他闭上眼睛——这世上再多绚烂熙攘都是过眼云烟而已,唯有他怀中之人,须得用毕生功德福气,才能换取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END

 

 

 

 


  k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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