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莫衍生/容月(离月)】重生之鬼族生存日记(十)

十、众里寻他

 

最近他总做一个怪梦。

 

梦里他站在一片空旷之地,四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有一点点微弱光亮。他听见有人在唤他,声音似乎就来自那一丝光亮,便追着它一路走去,不知行了多久,才依稀看见那里似乎站着个人,玄色衣袍,墨黑长发,身带一圈浅浅光华。

 

光华氤氲,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听见他对自己说着什么,便开口问道:“是你叫我吗?”

 

那人霍地睁开眼来,他心头一惊,猛然发现对方竟和自己生了一模一样的面孔。

 

男人的眼眸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是时候了。”

 

 

他说完这话,梦就醒了。

 

最初梦见这个古怪的男人,他也只当是偶然罢了,但往后一些时日,这梦却来得愈发频繁,从每隔几日变成每日都要来折磨他,使他每每惊梦醒来,便再难入睡。南弦月急得够呛,可药吃了不少,熏香针灸之类的法子也都用上,可梦还是怎么都赶不走。每次瞧见那个男人,他都有种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威胁,甚至一点都不感到陌生,倒更像是相识已久的故人。对上他的眼睛之时,他更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被洞穿一般,使他隐隐作痛,却偏又勉强可以忍受,只是钝刀割肉一般把他折磨。如今这一番遭遇之后,前世今生于他已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既然那群人口口声声唤他二皇子,那他梦中看到的人,是否就真的是那个离镜呢?倘若自己是他,他又是自己,他既说“是时候了”,那岂非意味着,他是时候回来了,而自己……

 

“想什么呢?”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连忙从思绪中抽离,将酒杯对嘴仰头饮下去,却发觉杯中空空,压根没有一滴酒水。南弦月在他对面噗嗤笑出了声,接过他手中酒杯满满斟上,鼻尖凑上去嗅了嗅,又伸手递给他。

 

“真是好酒。”他赞叹道,“一路下来,这该是最好的酒了,不过比起成亲那晚,还是差了不少。”他以手托腮,陶醉地回忆起来,“我从没喝过那么好的酒,香得好像只一闻就能醉人,醇得好像喝下去就飘在梦里,只是就那么一小坛,眨眼就没有了。”

 

容若笑了笑,低头抿了口杯中酒,却全然没有把酒言欢的心情了。连着几日受惊梦所害,他几乎夜不能寐,白日困倦非常,又极难入睡,两人便没再四处游玩,只就近在扬州寻了间小小宅院住了下来。平时他若有些力气,就到院子里练一会儿剑,顺带也指点南弦月一些,好消耗消耗自己的精力,想着若是累得倒头睡去,那离镜也就不至于来梦中催促他了;实在乏了,就在睡前和他小酌几杯,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些琐事,眼皮就慢慢沉重起来。但今日与别不同,他们早晨出外采买时,听说今日乃先皇忌日,方才知晓这人间岁月早已过去数十年之久,他昔年供职侍奉的紫禁城里,君主已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人了。连日的折磨,已经让他疲乏非常,而这一无意间得知的事,更让他心中百味杂陈,酸涩不已。往日对饮之时,虽然总是南弦月主导着话题,但他偶尔也会应和几句,酒反倒是个陪衬,他们二人浅尝辄止绝不贪杯;今晚他却有些放纵了,耳朵边听着他说话,自己却一杯接一杯地豪饮起来,才一盏茶的工夫就已有些微醺,本想站起来醒一醒酒,却左脚绊着了右脚,仰面跌了下去。

 

 

南弦月早就瞧着他今晚神色不对,但也没想到他说醉就醉,见他摔倒,急忙上前要扶。可拖了半天,他也实在拖不动他,便只得从后把他扶坐起来,自己跪坐在他背后搂着他,好让他倚靠着自己。容若靠在他怀里,也不知到底醉了没有,眼里时而朦朦胧胧的,时而又清醒得很,只是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似的,他越是要推他起来,他就越往他身上倒去,耍赖的模样简直像个小孩子。南弦月很是无奈,幸好这几日天气暖了,他想着就这么坐一会儿也不会着凉,便由着他去了,还索性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

 

这么抱了一阵,他忽然开口道:“我记得……我说过,以后什么事都不再瞒你了。”

 

他很快应声:“是呀。”

 

容若笑一笑,伸手扯住了他衣袖,团在手里揉了揉,又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南弦月喜欢听故事。

 

被缚在禁地不得脱身的时候,他睡睡醒醒,睡的时候天昏地暗,偶尔醒了,为了消磨时光,便在脑中编织很多很多的故事,想自己的过往,猜自己的人生,写也许不会有的未来。后来被关在别苑里头,他嫌那些律令史料之类乏味无聊,就专拣野史演义看,里头爱恨情仇起伏跌宕,十分引人入胜,最适合他这种闲散之人。

 

看过的故事多了,就有种看过了不少人生的感觉,里头那些人哭哭笑笑聚聚散散,说到底还是从生活里来的,尽管背景变了,年岁变了,但与他当年来往的那些人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也渐渐习惯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故事——不去投入不去掺和,只像街边一盏孤灯或是路旁一株矮树,看了便过了,心里自然是不需要留下什么印记的。

 

可今日,他听着他的故事,听他说他的家,他的父亲,他的爱情,还有他一直藏在心里,却连自己也没有发现扎根多深的那个人,那每一句一字,也仿佛刻在他心中,使他的泪止也止不住擦也擦不干,只希望那一世是他替他活才好。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这心事,他直到今天,才算明了。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他并没有产生什么妒忌或类似的情绪,非要说,也许羡慕更多一些,羡慕那个人占有了他三分之一的人生,也羡慕那个人能被他用三分之一的生命努力地仰望着。

 

大概是没完全醉倒,他的故事讲得条理分明详略得当,说完自己人生中患的最后那一场风寒,他歪了歪头,靠在他肩上,似乎是睡过去了。南弦月费尽力气,总算将他扶上床去,正欲起身时,手又被他握住了。

 

“你去哪?”他睡眼迷蒙地看他,“不要去。”

 

南弦月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你睡一会儿,我去煮碗解酒汤给你,要不然明天醒了你会头痛的。”

 

对方的手却握得更紧,孩子气地固执道:“不要走。”

 

南弦月忍俊不禁,心里边想着转天早上非要糗他一糗不可,边应了一声,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他心里其实有些暖,平日他扮着女装,说话做事总要像个姑娘家,事事依靠他不说,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平,总觉得日子过着过着,他还就真跟个女人没什么差别了;可今晚,他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自己也是被需要,被依靠着的,这让他心里好过很多,忍不住想跟他多亲近一点。这样想着,他便觉得一阵暖流从他们交缠的指间化开,那些总像暗流一样藏在他体内的法力,此刻竟如破冰的河流一般缓慢地涌动起来。他用另只手贴上他额角,默念咒语,便看他的眼皮渐渐撑不住了,可他半眯着眼,嘴里却还咕哝着月儿,手掌紧紧抓着他,让他不要走。他凑过去,轻吻了他的嘴角,低喃了句“我在”,才看他总算合上眼睛,沉沉睡倒过去。

 

 

这一晚,他也梦见了那个男人。

 

他常听容若提起最近困扰着他的那个怪梦,还有梦里大约是离镜的那个男人。他心中知道多半是与封印有关,但这事实在不好告诉他,他自己又无力解封,便想着等他好一些了,自己的法力也恢复一些,就潜回鬼界一趟,拿住离怨好问个明白;但今日,他站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双眼瞧着他独行的清瘦背影,拼命唤他却不见他有所反应之时,他忽然便没来由地心慌起来。他跟着他一同往前走着,目力所及处的光亮愈发清晰,环抱着似是在沉睡的那个玄衣男子。他走到容若身边,和他一起打量着对方,那人却忽然睁开双眼看向他,容若也跟着转过头来。

 

他被这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看得一惊,口中“啊”了一声,随即便睁开了眼睛。

 

 

床榻上只有他一人,容若不在屋里。他急忙坐起身来,听见院子里有些声音,才松了口气,穿上外衣开门出去。他正在院子里练剑,银龙飞舞衣袂飘扬,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般利落。他最是喜欢看他舞剑,便倚在栏杆上认真瞧了会儿,看他停下了,才走过去,抬手拭了拭他额上的汗珠道:“大早上这么有劲头,看来昨晚睡得不错?”

 

容若长臂一伸就把他抱在怀里,笑道:“托你的福,一夜无梦。”

 

南弦月在心里暗想,你是一夜无梦,可是他来找我了。但这话他不能说,只伸手一抓他手腕,眼睛转了转,狡黠道:“那要不要试试,看我这次打不打得过你?”

 

容若一松手,让剑落在了他手中。他自己随手在树下拾了根半长不短的树枝,冲他施了个礼,认真道:“请。”

 

南弦月才不屑于这些繁文缛节,他话音一落,他便手腕一翻,眨眼间长剑已向他面门攻去。容若利落地闪到一侧,柔韧的树枝击中剑身,将剑气逼向了另一个方向。南弦月在他面前自然不能露出太多真功夫,便借机向旁侧一闪,调转剑身又攻上来。眨眼间二人已过了十余招,见南弦月有些疲态,容若便将树枝一收,结束了今天的早课,又把汗津津的人抱到怀里。

 

这天早上不算很热,他二人并肩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着汗慢慢往下落着。这些天南弦月剑练得勤,五指关节处都磨了些水泡出来,他还以为他藏得够好没被容若发现,可没曾想他今天居然就这么直接地拉过了他的手,细细地给每一个伤处都擦了药膏之后,又把自己一直戴着的白玉扳指摘下来,带在了他手上。南弦月见了很吃惊,问道:“怎么送我这个?”

 

容若答道:“练武不比学医,总是要和刀剑打交道的。此番是我没看护好你,下次若教你射箭,可不许你再伤了。”

 

他说得一板一眼万分认真,南弦月却听得心里温热,忍不住朝他偎了过去,撒娇似的蹭了又蹭,半晌又抬起头来:“我听说城里今晚要放河灯,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容若摸摸他的头发:“都依你。”

 

 

可惜天公不作美,傍晚时他俩出门还是天朗气清,行到一半就下起雨来,雨势还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儿不见有要停的架势。这江南地界的雨总是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两个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可谁也没想到这次的雨却来势汹汹,两个人被淋得湿透,只好就近在一旁的一间寺庙里躲了下来。

 

寺庙的牌匾上写着“仙女庙”,庙里的香火却比不少有名的寺庙还旺上许多,他们躲雨这一会儿工夫,便前前后后进来了好些人,都是成双成对牵着揽着的,排着队在大殿里头参拜上香,说这位仙女一赐姻缘二保求子,神得很。照理说两个人都又活了一遭,全没有再信什么神佛的必要,但南弦月还是兴致勃勃地去求了一签,回来便喜滋滋地跟他说:“是上上签呢!”

 

容若眉毛一挑,朝他伸出手来:“是吗,我瞧瞧。”

 

“才不给你看呢。”南弦月把手背到身后,“给你看就不灵了!”他正说着,看见外头雨小了些,周围一同避雨的几对佳偶说什么要先去买最好看的河灯,便相继出去了。南弦月一听也坐不住了,撂下句“我也去看看”便一溜小跑跟了出去。容若拿他没法,便由他去了,自己就坐在屋檐下面出神,想着离镜说的时候,究竟会在几时来临。可过了一阵子,又过了一阵子,眼看天色都渐渐黑了,南弦月还不回来,他心里不由得便生出几分担忧,站起身来,却忽然觉得脚下踩中了什么东西——捡起一看,不正是他方才去求的签纸,只是这绝非上上签,因为签纸上分明写了“大凶”二字。他心头一紧,抛下签纸冲出门去。

 

 

临河的街道上已经满是人了,加之又是夜晚,要寻一个人简直是难于登天。他心中焦灼,一路逆着人流行走,问了好些人都说没看到过,偶尔看到身形相似的,到头来也都是认错了。他从河这边找到那边,从路的这头问到那头,两个时辰过去,人都渐渐散了,还是遍寻不到他的身影。联想到那一方签纸,他心里更是又急又悔又痛,只怕是鬼族的人追赶上来抓走了他,一时竟有些六神无主,呆呆站在了原地。

 

忽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样轻微的声音,他之前从未注意过,但此刻听在耳中,却有如他的心跳一般,让他仿佛冻僵的旅人遇到篝火,又瞬间从无措中醒过神来,转身朝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厢南弦月回到庙里却不见了容若,也找他找的心里发急,冷不丁被人紧紧抱住,他呆愣了一秒,随即眼泪便开了闸似的涌了出来,哭道:“你去哪儿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还以为、还以为……”

 

容若紧紧抱着他,也哽咽道:“我也到处在找你,我害怕、怕你……”

 

南弦月用袖子蹭了蹭眼睛,抬起头看他,见他眼睛红成了只兔子,也知道自己在他眼中必然是同一副光景,忍不住含着泪笑了出来,说道:“你真笨,跑出来干什么?你也找我我也找你,咱们两个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呀?”

 

容若搂着他应道:“是,我太笨了,连找你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那下一次,我就在原地等你,你来找我,好不好?”

 

南弦月点点头,把手中的河灯塞给了他一只,拉着他的衣袖道:“咱们快去放河灯吧,我可是跑了好远,才选到的这两盏,跟别人的都不一样呢!而且,要是过了今晚,那许的愿就不灵了!”

 

 

原本就有些晚了,等到两人放完了河灯,街上已经人影寥寥,河灯飘零四散,只剩他们的两盏落在最后了。两人并肩站在桥上,瞧着两盏桃花似的河灯半开半阖着随水飘远了,心里不由得都有些感慨,牵着彼此的手握得也更紧了些。待到河灯漂得终于看不见了,容若忽然问他道:“你方才,许了什么愿来的?”

 

南弦月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一字一句地认真答道:“想和容若哥哥永远都在一起。”

 

容若也望着他,眼眸深邃得想要吸引他沉下去似的。半晌过去,他忽然道:“我也是。”

 

南弦月一愣。

 

而男人执起了他的手,放到唇边落下一吻,又看着他郑重地重复道:“我也想和月儿永远都在一起。”

 

南弦月眼眶发热,忙抬手捂住脸,红着眼睛佯怒道:“要你说句动听的话真是难死了——唉算了算了还是不要说了,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呀……”

 

容若笑了,他伸开双臂,再度将人紧紧拥入怀中,贴着他的耳朵喃喃道:“灵,一定灵的。”

 

 

这一夜注定不可能平静地睡过去——只是与那次不同,这次他温柔如水,他虽然难免疼得两眼发花,但看着他的眼睛,又觉得自己好像完全不痛了。只是,也许是因为夜晚的插曲让他不安,明明是在最甜蜜情动的时刻,他却无法忽略心里那一丝随时间缓慢扩大的、不受他自己控制的慌乱,这让他忍不住把他抱得更紧,生怕他们下一刻就要分离。

 

 

转天早上,自然是没人早起的,前晚两个人折腾到拂晓才睡下,现今可是缠手缠脚地搂在一块儿难舍难分,甚么早课练武之类的都被抛到了脑后去。然而好梦正酣之时,屋门却被人连续一阵猛敲,将两个人都硬生生从睡梦中扯出,简直烦人得很。容若睡在外侧,便揉着眼勉强爬了起来,披上外衣去应门;可屋门一开,却是小桃站在外头,一看见他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殿下,奴婢可算找到您啦!”她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转眼便泣不成声,“求您救救胭脂公主吧,她被大殿下关起来严刑拷打,现在就快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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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再多说一句

我更文可能比较慢 但也是希望能给大家比较高质量的文

理解追文的的大家的心情 但写不出来的时候一般不会勉强自己写

哪个写得顺 可能就先写哪一个了 所以不要着急 虎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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