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莫衍生/离月】重生之鬼族生存日记(十七)

文中所有设定与电视剧无关。


十七、天为谁春

 

南弦月一觉醒来,离镜不在身边,外头却有些喧闹,还隐约听得幼儿哭声。他起身过去,透过门缝瞅了一眼,见外头的雪地里居然跪满了人,吓得连忙去穿了外衣斗篷,又匆匆拾掇了头发,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离镜大概也是刚起来没多久,正一边与人群最前跪着的一个中年汉子说话,一边伸手将他扶起,又抬抬手,让营地里跪着的老老少少全站了起来。院子里一时有些拥挤,加上呼呼风声,说话也互相听不清楚,离镜便示意那个中年汉子跟几个年纪稍长的人同他进去正厅议事,临走前转头看向他,两人互相点一下头,这就当是道过早安了。南弦月刚松了口气,院子里这一群妇女们却忽地又向他围了过来,齐齐地往地上一跪,哭着求“娘娘”给她们做主。他被这阵仗吓得差点儿原地跳将起来,这响彻营地的称呼更让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眼见一众侍卫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他只得手忙脚乱地一个一个去扶,边扶边道:“你们快起来,有话好好说呀……”

 

 

虽然仍然被一口一个娘娘叫得浑身发毛,但他还是从妇人们断断续续的哭诉里意识到了现在的状况。早前他们从王城出发时,鲛人族还仅仅只是占了一两个村镇,但现如今他们已经几乎占据北境一半,原先迁移过来的难民本就不适应这里的气候,现在又居无定所,只得暂时住在一处避风的山谷之中,还要时刻提心吊胆着鲛人族来犯。南弦月见她们穿着都十分单薄破旧,抱着或牵着的孩子也都是瘦瘦小小,不由十分心疼,便吩咐侍从取了些衣裳食物过来分发;但物资有限,伸向他的一只只小手却越来越多,他应付不来,被挤得步步后退,脚下被石阶一半,正要摔倒时,身后相当及时地环过了一条胳膊,稳稳地把他抱住了。

 

围拢着他的一众难民们看见来人,呼啦一下作鸟兽散;而离镜的目光落上南弦月身上沾了脏污的衣袍,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南弦月见了他,也不管甚么许多,拉住他便说道:“我方才听她们说,她们的栖身之所就只有那一个山谷……”

 

“我知道。”离镜应声,又谨慎地四下看了看,“进屋再说。”

 

两人回了房间,南弦月便坐在榻上把刚才听到的话一一转述给他。离镜一边听着,一边却用帕子沾了水过来,蹲下身一点一点把他衣服下摆都擦拭干净。南弦月看得呆了,话说一半便无意识地停了下来;离镜见状抬起头道:“接着说。”

 

“哦,哦。”南弦月如梦初醒,却莫名觉得脸上发烧,便别开脸去,小声道,“我虽然也觉得他们非常可怜,但也知道眼见为实的道理,不亲自去看看的话,还是不能安心。”

 

“嗯。”离镜应声,“还有?”

 

“还有……”南弦月抓了抓头,“这事本不该我来说的,但我总觉得咱们这次没什么胜算,人家熟悉这里的气候地形,又兵强马壮的,咱们只有这几百号人,就算现在从最近的驻军调兵过来也要好一阵子,所以……”

 

他说着说着,却见他脸上莫名带了点笑意,一时间有些糊涂,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引他发笑,便闭上了嘴巴没再说下去。离镜垂眸笑了一阵子,手上的活计也终于忙完了,这才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中笑意更深:“我家月儿不像‘娘娘’,倒像个军师了。”

 

南弦月瞪大眼睛:“你、你都听到了!”此话一出,他心中便更觉不忿,想着这人眼见自己出糗,却临到最后一刻才来插手,一定安的不是什么好心,便怒道:“你存的什么心思,要这样取笑我?”

 

离镜没料到他会真的发怒,他愣了愣,连忙在他身边坐下来,好声好气地哄道:“你不喜欢,那我就不许他们再胡乱喊你。将来若有朝一日我做了太子,那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想他们怎么称呼,一道旨意下去就是了。”

 

南弦月听了这话,脸上僵了一僵,然后站起身来:“我,我还是跟他们去山谷看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舒服什么,似乎与称呼有关,但又好像不仅只是称呼的问题。同时,他也渐渐地感觉到,离镜已经越来越于无形中影响他的思绪和生活了,他的一句话一个神态,都像根细线似的牵动着他的情绪,吸引着他的注意。他就像是躲在一堵墙后,起初还能十分坚决地与他隔离,但终究还是抵御不了他一次又一次不要命似的冲撞。他隐隐觉得,自己输得一败涂地恐怕是早晚的事了;但一想到之后种种不可预测,他又觉得心乱如麻,不知也不愿去想如何应对。难道就真要安于现状,将来像他说的,顶着太子妃甚至鬼后的头衔,安安稳稳地居于深宫之中,每日与花花草草读书写字为伴,被一众侍从娘娘前娘娘后地称呼,然后等着他这个日理万机的君王百忙之中来宠幸他么?这念头一出,他便觉得浑身发麻,不敢再想下去。离镜大概以为他还在为称呼的事生气,一路上见他不说话也不敢主动搭腔,两人少有地沉默着骑马到了山谷附近,只在攀着陡峭的斜坡,手脚并用地往谷口爬的时候简短地交流了几句。这次出来带的侍从不多,一是怕惊扰了谷里的居民,二是也怕引起鲛人族的注意,暴露了难民们的栖身之所,所以大家行动也格外简洁迅速。这时候风雪有些大,两人与随行的侍卫长不敢过久停留,只大概翻过谷口,在附近瞧了瞧大致状况,便打算暂时返回营地;但只是这么一会儿停留,积雪就已经没过了小腿,将山坡上的岩石也一并埋住,南弦月心不在焉地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冷不丁便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他只感觉自个儿的脚踝咯吱响了一声,然后便呲牙咧嘴地坐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离镜从后面追上来,大概看了一下状况之后就急忙要伸手抱他,南弦月见状也不知是哪根筋别了弦,硬是自己又爬了起来单脚蹦着往下走,死活也不要他抱,他在身后喊他他也不理。后来,他勉强走出一小段距离,耳边却忽然听见一阵风声,只见他飞也似地跳上马去,然后调转马头,伸手一捞,便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拉上了马,又把手臂一拦,结结实实地把他搂在了怀里。

 

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南弦月都处在掉线状态,仿佛周遭一切不是漫天的飞雪,而是幽静的别苑,围拢着他们的不是甲胄齐整的侍卫,而是惊惧躲闪的家仆,紧紧抱着他的男人穿着一身合体的袍褂,斜襟收领,长摆箭袖,再烈性的骏马也能驯服;而他只要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就好,等到风停了,马儿疾奔的脚步住了,他就又会像当年那样,在一片茂密又青翠的竹林里利索地翻身下马,然后微微笑着对他伸出手,也把他抱了下来……

 

 

他沉浸在似乎已经十分久远的回忆之中,贪恋着那人朦胧的身形和面容,嘴角甚至无意识地微微弯了起来;而这时,脚踝上的一阵剧痛却唤醒了他,使得他几乎脱口惊叫了一声,另一只尚能活动的脚本能地踢出去,却刚好被一只大手包住了。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方才看清自己正赤着双足坐靠在榻上,而离镜坐在一旁,十分自然地把他的双脚揣在怀里,手掌沾着药油,贴在他的伤处时轻时重地揉着。南弦月的脸登时涨得通红,一时间又不知是该动手还是动脚的好,便抬了抬腿试图挣扎,离镜却伸手一拍他的腿,淡淡道:“别乱动。”

 

他说着,手下稍稍用了点力气,南弦月咬着嘴唇吃痛,没再动作。离镜又握着他的脚踝揉了一阵子,估摸着药油挥发得差不多了,便顺带着也将他的脚掌捂在手心,一脸严肃认真地搓了又搓。南弦月只觉得自己的脸要爆炸了,身体也不大对劲儿,不光脚掌被他碰得痒痒的,心里好像也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时间几乎小鹿乱撞,便伸手推他道:“你干嘛!”

 

“帮你暖脚啊。”他身边端坐着的男人边说,一边又敞开斗篷把他的小腿以下都裹了进去。他的脚背不时碰到斗篷柔软厚实的皮毛料子,又偶尔擦过他身上的衣料,这样若即若离的接触反而让他慌乱非常,这厢脸上的热度还未过去,心跳也跟着乱了节奏。正手足无措之时,他又说道:“我虽然不像你那般遍览医书,但也知道手脚冰凉意味着寒气入体,时间久了总是不好的。”

 

南弦月无意识地喃喃:“我没事。”

 

离镜抬眼看了看他,又转头自顾自地笑了:“你总说你无妨你没事你不要紧,但若是不尽早将寒气湿气祛了,怕是要落下病根,到时你要受罪的。”

 

这话听来再耳熟不过,但当初说这话的人,现在只会呆呆愣愣地望着对面,仿佛他们只是姿势倒了个个儿,人和事从来都没变过一样。离镜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出神,只继续往下说着:“以后我隔天就来帮你按一按,再叫巫医开几副调理的方子,你自己也要记得保暖,靴子都湿透了也不说换一双……”

 

南弦月轻微地“嗯”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别开了头,把眼角那一滴泪藏了起来。

 

 

往后几天,他们一直在商量后续事宜,毕竟涉及军事机密,南弦月不便在旁,只听他简单提过几句,说现在确实没法一举消灭鲛人部落,但原因不光在于兵力有限,更因为他们毕竟是天宫刚刚划归的部族,如果说歼灭就歼灭,不但是打了天族的脸,还极有可能会让他们怀疑鬼界有了异心。但不教训一下自然也是不行的,要不然王族的脸面没地搁,那么多受苦的百姓也需要一个交代。因此商议之下,最适宜的方式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那群鲛人有胆量扮成难民的样子来挑拨离间,那他们大可照猫画虎扮作普通村民的样子打一个出其不意,这样就算日后两方暂时和谈,有胜仗在手的那一方自然就不会没有谈的底气。

 

他说得虽然轻巧,但这种种安排部署实行起来,其实既琐碎又繁杂,还需处处小心不能泄露出去,因而大多事务都是由他以及手下几个信得过的亲兵队长执行,他们一商议起来就不分白天黑夜,通宵也成了正常的事情。这天晚上,南弦月刚从村子里诊病回来,进屋就看见离镜坐在榻上靠墙睡着了,手里握着一卷半开的竹简,外衣也只脱了一半。他放下药箱,轻手轻脚地上前给他脱了衣裳和长靴,又慢慢扶他平躺下来,扯过墙边的被子严严实实地裹紧了他。和容若一样,他睡觉时也总皱着眉头,好像梦里也有解不开的烦心事——不,不能说“一样”,因为他们自始至终就是一个人,无论行事作风,说话吐字,眉眼神态,甚至连喜欢他、待他好的心都是一样的……唯独在感情上,容若就像是水,温柔内敛,沉静含蓄;离镜对他却总像烈火一样炽热,让他本能地恐惧着被烧灼的痛苦,又痴迷着他的亮和暖,一次又一次难以自制地化作扑火的飞蛾,仿佛即便他们身处酷寒的雪国,可只要他在的地方,总有温暖如春一般。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应该是头一次他这么安静地看他,心却跳得声声分明,有如擂鼓一般。此时此刻,有什么东西已经呼之欲出了;而他鬼使神差一般,竟慢慢俯下身来,轻轻地在他紧蹙的眉心落下了一个吻。

 

睡梦中的男人似乎有所感应,身体动了一动,含糊地念了一声月儿。南弦月猛然清醒过来,他手足无措,更不知此刻如何面对他,只得落荒而逃。

 

 

一连几天他都有些不敢见他,只怕他那日醒着,发现自己吃他豆腐,少不得要拿他说笑,更怕他刨根问底,自己却无法应答。但出战在即,即便他身为皇子,也非得要身先士卒不可,他万万不能在这时候让他分了心去,因而他打定主意,无论自己再怎么与自己为难,都不能在他得胜归来之前把心里话捅给他。白天他们各自忙碌也就算了,但晚上总有些时间是避不开的,每到这种时候,南弦月就要听仔细了外头的动静,每日都掐着点赶在他回来之前躺下装睡。这躲来躲去的,他们也有好些天没正经说过话了,南弦月憋得难受,这天忍不住便缩在墙角,叽里咕噜地把一肚子苦水全冲着砖头木头和毛毡倒了出去。一番发泄以后,他忽然听得身后有些动静,回头看却是离镜刚推开门进来,看见他笑了笑,冲他招招手道:“待在墙角做什么,过来。”

 

南弦月感觉他的声音有种魔力,只一句“过来”,自己的脚下就像装了发条,自觉主动地向他挪了过去。离镜看他别别扭扭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手心里却变戏法似的一摊,将一颗穿了红绳的珠子给他看。南弦月瞅着那珠子像玉一般润泽,又像水晶一般剔透,其中还有几缕淡淡红色,如烟似雾,觉得十分好看;离镜也自然而然地抬了手,把红绳系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里的河都连着雪山,盛产各种玉石,我那天偶然看见,觉得很衬你,就买回来了。”他说着,又俯身过去,把珠子和红绳都塞进他的衣领里,又边替他整了整衣衫边道,“今晚就要出发,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它替我守着你。”

 

南弦月鼻子一酸,小声道:“我能不能也和你一起去?打仗我比不得你,但要是我手头有些事做,就不至于总是胡思乱想了……”

 

离镜蹙了蹙眉,伸手握住了他的肩头,安抚道:“你当然不是没有事做,这些天营地的值守卫兵都供你调遣,谷中的百姓若有什么万一,还需要你随机应变,那些受伤未愈的士兵们,也都还仰仗着你呢。”

 

南弦月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心情仍是止不住地有些低落,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惶恐,仿佛有些话如果他此时不说出口,就很可能又要错过一样。但他仍然提醒着自己不能使他分神,理智和情感在他心中交战,让他一时心神恍惚,眼神也跟着闪闪烁烁。离镜察觉到不对,可正要开口时,外头的侍卫长已在提醒他时间不能再耽搁了。无奈,他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伸臂紧紧地拥住他,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平平安安地等我回来。”

 

南弦月有些哽咽,一张口几乎就要冒出哭腔,便垂了眼眸,好半天才艰涩道:“你也是。”

 

离镜笑一笑,又紧紧地抱了抱他,就果断地放开了手转身向外走去。眼见他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南弦月忽然不知哪里冒出了一点勇气,张口喊住他道:“离镜!”

 

男人停住了,讶异地回过头来。

 

而他直直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等你回来,我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男人也深深地望着他。半晌,他紧皱的眉忽然松开,对他极温柔地展颜一笑,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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