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莫衍生/离月】重生之鬼族生存日记(二十七)

还剩个结局,我太困了,容我睡一会儿,今晚之前完结……



二十七、决战若水

 

“把他留下。”他手腕一转,将兵刃直指墨渊,“我饶你不死——否则,便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墨渊不慌不忙地放下令羽,扶他站稳后,也淡淡拔出轩辕剑,回敬道:“不巧,小徒在贵界叨扰已久,我今日来,正是要接他回家。”

 

擎苍双眼赤红,几乎呲目欲裂——只听他口中一声大喝,便挥起画戟,腾空向墨渊刺来。后者闪身一避,剑锋斜刺过来,朝枪柄劈砍下去,震开了他的攻势;继而,他又旋身到擎苍身后,向他背心要害攻去。后者以柄拄地,将身体腾空一翻,避开了剑尖锋芒,而后借机在剑身一踩,借力又向他劈砍下来。二人武艺原本就不分高低,这一番缠斗下来,一个杀气腾腾招招致命,一个游刃有余不慌不忙,却也一时见不得胜负。此时,远处已传来喊杀之声,天族军队率先渡河而来,以昆仑虚众弟子为首杀入鬼军之中;而一部分守军也听见此处动静,从两方围拢过来。墨渊用眼角余光一扫,见林子四周渐渐被鬼族军队包围,便寻了个空当,抓住令羽腾空而起,擎苍怒吼着也追了上去。南弦月此刻也不必隐藏身形了,他狼狈不堪地从林子里爬出,跌跌撞撞地去追赶那三人,眼见墨渊将令羽交给了另一位弟子,转瞬便又和擎苍战在了一处。

 

他二人战得正酣,云头翻飞交错,空中那两股强大的鬼气与仙气连连碰撞,震得整个大地颤抖不止,河水咆哮翻滚;而此时,南弦月发觉自己已身处战圈之中,地上横亘着残缺的肢体与躯干,身旁着黑白二色盔甲的士兵搏斗砍杀,血肉四溅。他幻出软剑在手,用剑刃一一挡开朝他涌来的刀斧,一边艰难地在人群中挣扎穿行,一边破碎地呼喊着离镜;但兵器碰撞之声,咆哮惨叫之声充斥他的耳畔,地上的鲜血与空中的红霞也将他的视野染红,使他根本分辨不清人群中哪个是离镜。最初,他还想要尽可能避免杀戮,因而尽可能只是阻挡、闪避,但如此一来,他渐渐便疲于奔命,众天兵也察觉到他未着甲胄,未下杀手,便向他一拥而上围拢过来。他应付不及,片刻过后身上便添了几处口子,衣服也摇摇欲坠,几乎要被全然割破了。无奈之下,他闭了闭眼,哀叹自己这一世修行,却还是逃不过杀孽之后,便将长剑一挥,狠狠劈砍下去;可此时,空中的片片红霞却猛然间如火般燃烧起来,紧接着化作一团团火球,轰然炸裂四散,落入人群之中。南弦月知道这火球是红莲业火所制,无论天族鬼族,碰上都要灰飞烟灭,便急忙闪身躲避,其中一个火球险险擦过他的衣角,让布料登时化作了飞灰。同时,他朝天上一望,那缠斗的两人也因红莲业火而终于分了开来,各自摔跌在河滩不远的地方。手中挽诀,他几乎想也不想便飞身过去,双足落地,看到擎苍与墨渊相对遥遥而站,一人持枪堪堪而立,一人持剑身形稍晃,二人嘴角都有些血迹,想来都受了些伤。

 

眼见他们又要再战,南弦月忍不住想上前阻拦,一人却比他更快,飞也似地拦在了二人之间,跪地连连叩首,哭道:“师父、鬼君!求求你们,都别再打了!”

 

墨渊正要说什么,却猛地呛咳一阵,又呕了口血出来。此时,其余昆仑虚弟子也围到了他身边,他一时不好言语,便反手捏诀,闭眼静静调息片刻;而擎苍状况也不大乐观,南弦月看他站在那里,看似无甚大碍的模样,却几乎不能动弹,见墨渊闭眼调息,竟也不趁机攻上来。令羽仍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用力地磕着头,哭着求二人不要再打。南弦月见状,提到嗓子眼里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可偏偏这时,昆仑虚一众弟子中,却有一人冲上前来,十分愤慨地伸手一指令羽,斥道:“你还有脸来求师父?师父闭关半途便强行出关救你,今日师父所受的伤,天族死伤的将士,都是因你一人!”

 

南弦月瞧他模样,应是当年令羽专程下山来寻他去救的那位二师兄,也是传闻中墨渊座下弟子里风评不佳的一位。令羽早前就偶尔与他提及,说不知为何,这位二师兄总是事事针对于他,每每出错便要借机重罚;后来他寻了南弦月救他性命,这二人恩怨本该化解才是,不曾想此人却在这等关头,如此斥责于他。他心中愤愤,正要出头辩驳,那二弟子又紧接着说道:“当初,就是你私自下山,勾结鬼族,才让他们有机可乘,甚至还潜入昆仑虚,玷污我仙家圣地!现在,你又与鬼君私通,害得生灵涂炭,战火四起,更让师父为你遭到非议,身受重伤!你可知罪!”

 

令羽原本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听了他的斥责,他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而后手脚并用地爬上前去,抓住墨渊的衣摆,疯狂地摇头道:“师父,师父,弟子冤枉!弟子罪孽深重,引发祸乱,害师父受伤,弟子罪无可恕!但是弟子没有勾结鬼族,更没有与人私通,当年下山是为了给二师兄寻医问药,弟子并不知那人是鬼族中人,弟子冤枉啊!”

 

“你还敢狡辩!”那二弟子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冷笑道,“众位将士,如我所察不假,与他勾结串通,来我昆仑虚刺探军情之人,正是这鬼界的太子妃!”语罢他又反手一指,逼问道:“那半年里,你一共下山六次,每次都是与此人私会!只怕是,我昆仑虚的道法仙术留不住你,这太子妃的金银财宝也留不住你,你便要爬上龙床,去做这鬼界的男后了吧!”

 

他一番言辞说得响亮,他们周遭天族士兵一听,便窃窃私语起来,更有甚者直接举起兵刃,大声喝道:“处死他!处死他!”

 

士兵们很快被带动起来,一时间墨渊身后,所有围拢过来的天族士兵,都挥舞起兵刃,大声喊着要处死令羽。而他呆呆地跪在那里,双眼看看众士兵,和在二师兄身后沉默不语的其他师兄弟,以及皱着眉头紧闭双眼的墨渊,泪已经淌了满脸。半晌,他直起身子,仰天大笑了几声,复又跪倒下来,深深对墨渊磕了三个头,直起身朗声道:“令羽今生,修行十三万两千六百载,承蒙师恩整十万载,自认一生光明磊落,唯独愧对师父大恩大德!今生今世,弟子不能侍奉左右,惟愿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师父!”

 

语罢,他猛然站起身来,退后两步,而与此同时,两头的墨渊和擎苍也猛地睁开双眼,一左一右朝他直扑过来——

 

但年轻人手中的长剑已划开了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溅出来,洒落在他们二人的身上。墨渊抱住令羽瘫软下来的身体,极为悲痛地深深呼了口气,缓缓抬手为他合上了睁大的双眼;而擎苍怔怔立着,看着他身上的血迹,又看向对面一众天族之人,忽然猛退几步,如癫似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喑哑,如同悲号;然后他双目圆睁,将手掌一翻,狰狞地嘶吼道:“天族,天族,枉为天!你们逼死了羽儿,本君便要这天下为他陪葬!”

 

说话间,他手中渐渐显出一枚青铜古钟,随他动作跃入天际,而后越变越大,其中光芒赤红如血,戾气重重,煞是可怖。众人惊恐地连连后退,这厢才有人喊出东皇钟,便听得一阵沉沉钟声,毁天灭地一般的气浪自东皇钟中迸发开来,将地上的沙石、河中的波浪,岸边的众人尽数卷起,又重重掀翻,少数正位于东皇钟下方的士兵,这一声钟鸣之后,更直接化为飞灰尸骨无存,连令羽的尸首也不例外。南弦月此时已没了魂,他的双目和他的心,都已被令羽的血染红了,他如何也想不明白,方才与他并肩同行,说着未来谈着希望的年轻人,竟如同草芥一般没了性命,还因他而在临死之前遭人如此辱骂,身后也不得安宁。他呆望着空中的东皇钟,和又缠斗在一起的擎苍、墨渊二人,只觉胸口一阵阵疼痛,体内法力气血正如河水一般咆哮翻涌,几乎破茧而出,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弹,只得眼看气浪像自己袭来;千钧一发之际,他却被紧紧拥入一个怀抱,那人带着他就地一滚,躲在了一处岩石之后,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有人在大声唤他,南弦月被他抱着一阵猛晃,才回过神来,看清来人之后,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了他的怀里。离镜紧紧抱着他,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这里。”

 

南弦月止不住心中的悲怮,但仅仅哭了片刻,他便急急站起身来,拉住他道:“我们快去拦住你父王,东皇钟有毁天灭地之能,到时候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离镜却把他抱得更紧,摇头道:“东皇钟一旦开启,就只有两种办法,第一是等它敲过七声,自此天翻地覆,万物重归混沌;第二是要有足够强大的元神生祭,才能将它封印,你若去了,只能是送死!”

 

南弦月呆住了,他就算有心去生祭东皇钟,但也没有强大的元神,现下该如何是好?离镜看他发怔,却胸有成竹似的点了点头,拍了拍他道:“你不要怕,我自有办法!现在听话,和几位副将一起率军撤退,我去接应父王,到时与你们会合!”

 

他虽然很想与他同往,但也知道这时候他去了只是徒添麻烦,便点点头,向着大军撤退的方向跑去。可跑到一半,他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依他的性子,断然不会任由天翻地覆重归混沌;但接应擎苍?如何接应?还是——他根本就做好了打算,要用自己的元神,来生祭东皇钟!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轰然炸开的同时,他原地转过了身,朝反方向飞奔过去。此时,东皇钟已敲了第四声,而他隔着染血的虚空,只见三人在空中争斗翻覆,而后东皇钟忽然红光大盛,有一道人影飞入了其中,随即钟声骤停,钟身重重落入河中,河水被掀上岸边,浇了他一头一脸。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往前望着,空中没了东皇钟,也没了擎苍和墨渊的身影,但河岸边却躺着一人,身形他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离镜!

 

“离镜——”

 

他尖声喊着,跌跌撞撞地朝他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男人的身体。他的身子发冷,衣裳被河水湿透了,他满身都是血,满身都是伤,他好像没有脉搏了,他的心好像也不跳了……

 

他发了疯一般抱着他,抚摸他,摇晃他,哭着呼喊他的名字,可他怀中的男人却一动也不动了。这时,原本正要撤退的天族士兵和昆仑虚众弟子见状又冲了过来,团团将他们二人围住,那几个弟子正跪在墨渊身前,后者躺在地上,也同样没了半分声息。

 

方才逼死了令羽的那个二弟子原本正哭得最是大声,几近嚎啕;可忽地,他看见了对面的离月二人,便咆哮着举起长剑,向他们二人刺了过来,口中喝道:“我这就杀了你们,为我师父报仇!”

 

南弦月原本失魂落魄,抱着离镜口中喃喃,眼见剑锋刺来,眼神却猛地一变,只将手臂一抬,便将那二弟子击飞出去。后者狼狈万分地爬了起来,冷不丁望见他双目血红,神情冷冽,一时心生惧意,便拼命挥了挥手,喝令道:“妖孽!他是个妖孽!来人,来人,杀了这两个妖孽!”

 

一众天族士兵得令,却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渐渐收拢了包围圈,从四周向他们二人逼近过来。南弦月冷眼看着他们,士兵们身着高贵的洁白战甲,却个个面带惧色,踌躇不前;他又透过重重的人群,望向墨渊身边,那些看似哭得十分哀伤,实则道貌岸然的虚伪之徒,含泪的眼中充满恨意。他抱紧了离镜,哽咽着咬牙道:“镜哥哥,你看好了,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月儿没有选择,月儿没有选择!”

 

他颤抖的唇舌说完这句,便轻柔地将他放下,慢慢站直身体,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包围圈跟着他缓慢移动,见他停下脚步,众天兵便同时大喝一声,向他围攻过去。但忽然之间,只听他一声长长的怒喝,一道眩目红光猛然在人群之中炸裂开来,红光所到之处如同利刃,眨眼间,层层叠叠围拢而来的人群,便尽数在光芒之中化作了灰尘,连一块布料也没有留下。站在外圈的一众弟子见状已吓得呆了,他们拥挤在一处,连墨渊的尸身都顾不上,便哆哆嗦嗦地往后争相闪躲;那二弟子也早已两腿打颤,可眼前朝他一步步而来的男人却有如暗夜的修罗,将他冻结在了原地。

 

“人,不忠,不孝,何以为人?”南弦月一字一句地道,“天,不仁,不义,不配为天!”

 

说完这话,他反手为爪,便向着那二弟子的胸膛直抓过去。他全身的洪荒之力也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周身被红光尽数包裹;然而,就在他即将取了那人性命之时,空中却遥遥传来一阵琴声,弦音入耳之时,他浑身有如被缚住一般,竟然悬在空中,无法动弹,也无法使力了。

 

他极为怨恨地抬眼望去,折颜正抱了伏羲琴端坐云端,手中一下一下拨着琴弦,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又厉声道:“够了,住手吧!”

 

南弦月一边挣扎,一边破碎地尖叫:“放开我!他们杀了我的族人,杀了我的朋友,又杀了我夫君,我要他们全都陪葬!陪葬!”

 

折颜叹了口气,缓缓落下云头,手中却仍拨着琴弦,慢慢向他走来。那二弟子此刻却像是缓过了气,他见南弦月被缚在空中动弹不得,竟然猛地跳将起来,一掌重重拍上他心口,后者呕出一口鲜血,往后跌飞出去,却意外地被一双手接在了怀里,二人一同摔跌在地。

 

“月儿,月儿!”男人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了他身下,这一摔让他挣扎许久,才重新爬了起来,手臂颤抖着拥他入怀,语不成句地连连急唤。南弦月怔怔地看着他,心中又惊又喜,胸口却粉碎般地痛着,一张嘴便只有鲜血大口大口地往外涌。他想与他说话,想对他说太好了,你还活着,可胸腹一阵错乱的起伏之后,终究还是只有泪落了下来。想起折颜当初的警告,他知道自己已经大限将至了,心中想着临死之前还能见他一面,能知晓他仍活着,已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可眼泪却停不下来。隔着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他看见离镜好像也在哭,眼睛发着红,嘴唇颤抖着,他多想告诉他你不要哭,可他说不出口,说不出口……

 

 

折颜怒不可遏地伸手一指,将那二弟子用捆仙索绑了扔到一边;但此时,他再另想办法或是带两人走已来不及了,因为天边祥云朵朵落了下来,一众天界的星君、将领带了一批人马,与折颜行了礼后,便走上前来,喝令要带走妖神回天宫受审。离镜一听,也顾不得自己此刻爬也爬不起来,硬是幻出了长枪握在手里,颤颤巍巍地指向来人,嘶哑地怒喝道:“你们谁敢过来!”

 

上前的士兵们顿了一顿,看他一副要以命相拼的模样,又犹豫着退了下去。离镜死死地抱住他,另一手握着枪柄,试图想站起身来,可身体根本没有气力,才撑起半分,就又摔跌回去。对面的折颜见状,已经十分不忍地别过了头;而人群背后,却又传来一个声音,音调不高,却十分有力地说道:“离镜,你看看这是谁?”

 

南弦月也勉强撑起身体望去,却见方才一直不见踪影的叠风拉扯着被紧紧绑缚住的一人走来,将她推到了人群正前。那人原本正恨恨地盯着他,一转头瞧见他们两人,神情先是一怔,然后便扑通跪了下来,大声哭道:“二哥!小月哥哥!都是胭脂的不好,都是胭脂的不好……胭脂对不起你们……”

 

南弦月沉沉叹了一声,闭上双眼,勉强将口中的鲜血又吞了回去。相似的场景,相似的人,难道他们真的逃不过宿命,与容若如此,与离镜也要死别生离?他好恨,恨老天,恨给他洪荒之力的女娲娘娘,恨前世那个作为妖神的自己,更恨这一群名唤天族,却做着卑劣之事,揣着恶毒之心的伪君子,恨不得将他们斩尽杀绝!但现在……他除了换回胭脂,还能有什么选择?

 

低咳几声,他猛吸了一口气,终于咬牙坐起身来,挣出了离镜的怀抱。男人的身体失了他的支撑,登时瘫倒在地,却又拼命地伸长了胳膊,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哽咽道:“月儿别走……”

 

南弦月回过头去,看着他哭出了声:“是我不好,从前你想听,我却、却从没有说给你……镜哥哥,月儿爱你,月儿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这一句话的话音还没落,两个天兵已经冲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架起了他,又给他绑上了捆仙索。他拼命地挣扎,扭过头喊着他的名字,眼里的泪淌得整张小脸都花了……而他,他却只能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前爬,手伸得那么长想去够他,却总是差一点,差一点,怎么也追不上他们,怎么也追不上……

 

“月儿!月儿——”

 

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声音却穿不破天际云霄,只能湮没在冷冽的暗夜里。

 

 

三日后。

 

时隔数十万年,几乎已经被天界众神所遗忘的诛仙台,又一次有人站在了上面。

 

说来也巧,当年这诛仙台,便是为了处死妖神修建的,谁知几十万年以后,在这里将要处死的第二个人竟是妖神的转世,想来也真是他的克星了。说来更巧的是,这妖神的转世还偏偏是鬼界的太子妃,这两方沆瀣一气,要不是折颜上神出手,可真是祸患无穷啊!

 

是啊是啊,你是没见当时的惨状哟,那个若水河,河水都变红了,都是妖神杀的人啊!听人说,这个妖神啊,杀人不眨眼的,别说天兵天将,连自己人他也杀,还差点杀了鬼界的太子!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他好像还当众杀了墨渊上神的一个弟子……

 

这种丧心病狂的人,把他推下诛仙台都是便宜了他,还不如打入畜生道去!

 

得了吧,听说这个妖神本事通天,上次被推下诛仙台,还能有命转世,这次总算是个凡人了,还是斩草除根的好!

 

 

不理会台下的议论纷纷,南弦月被两个士兵架着,静静地站在诛仙台边,远远望着看不到边的天际。他的脚下,便是翻涌的戾气,神仙下去修为尽失,凡人下去灰飞烟灭。他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但眼下他被反绑了双手,挑断了手筋脚筋,又被穿了琵琶骨,应该无论如何,也算不得一个神仙了。天上一晃三日,鬼界已经三年,有离镜和胭脂在,他相信那里的百姓会过得很好,一场没有输赢的战斗,远不足以让那座巍峨的宫城有所撼动。而他心中的怨恨,也被平淡所代替——比起使人无关痛痒的怨恨,他宁可把这三日时光都花在了回忆上,不停地念叨离镜的名字,思索他的面容,声音,把与他有关的一切记忆反复咀嚼,烙在心底。他曾听人说,灰飞烟灭之后,也许有那么一丝可能,他散碎的灵魂会落在世间的角落,但只要守着回忆,就总有一天能重新相聚。

 

他平静地望着前方,这时监斩官一声令下,他身旁士兵便松开了手,将他推向前去。可忽然间,整个天界却一阵天摇地动,台下的神仙也惶惶不安,纷纷议论起来。不多时,一人身着明黄衣袍,率了众多仙娥随从,很是气派地向诛仙台走来,周遭一众神仙见状自觉让开两侧,恭敬地施礼口唤天君。那天君甫一站定,便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他话音未落,外头已有人来报,来者气若游丝,满身鲜血,狼狈不堪地单膝一跪,哭诉道:“禀天君,那、那鬼君离镜打上九重天来了!”

 

众人皆大惊失色,诛仙台上的南弦月也震惊地瞪大了眼。天君踉跄了一步,连连喊人护驾,又急忙问道:“他带了多少兵马?”

 

那士兵颤颤巍巍地答:“回、回禀天君,他没带兵马,他是一个人打上来的!”

 

说话间,众人只觉一阵劲风扫过,转瞬一个人影已到了近前,手中长枪直指天君。他浑身浴血,头发、衣衫均被鲜血浸透,长枪的枪穗也一滴滴往下淌血。一众散仙见状,眨眼间便四散奔逃,不见踪影,只余下寥寥几个卫兵将他包围,而他举着长枪,枪尖就抵在天君的喉咙之处。

 

“离镜,你、你大胆!”他哆嗦着,中气不足地喊道,“你这是以下犯上!你想反吗?”

 

他对面玄衣的男人淡淡笑了笑,又把枪尖往前抵了抵,厉声道:“离镜早就反了!既然天不配为天,神不配为神,那便来他个天翻地覆,让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神仙,也被人踩在脚下一回!”

 

天君发着抖,抬起手,指向他道:“你、你不要乱来!你想要什么,本君都满足你!”

 

他话音落地,目光恰巧看见折颜压了云头下来,落在不远之处,便急忙唤道:“上神,上神救我!”

 

折颜才听说离镜打上了天宫,急忙赶来看见这番阵势也惊了一惊,呵斥道:“离镜,你疯了!你要弑君吗?”

 

后者低笑几声,讽道:“天君多虑了,离镜住惯了鬼界,实在不习惯待在天上。此番来,是赴约的,也是为了向天君请一道旨。”他说着,左手幻出了一卷竹简,递予他道:“从今日起,我鬼界与天族划界而治,不称臣,不纳贡,不听调,不听宣,与你天宫平起平坐,井水不犯河水。”

 

天君一听这话,便怒道:“你休想!”

 

离镜大笑几声,又道:“天君以为,本君下界二十万将士,也会像本君这般和气地与你说话吗?”

 

天君涨红了脸,却也无可奈何,便大叹一声,在竹简最后盖了玉玺。离镜看也不看,便反手将竹简抛给了折颜,自己将长枪一背,绕过满头大汗的卫兵,慢慢向诛仙台上走去。南弦月激动万分,忍不住想要抱他,手臂却被捆仙索绑在背后,便只能跌跌撞撞地向他走去,一头扎进他怀里,小声哭道:“你真傻,你跑来做什么,你不是说没有玉魂上不了天宫吗,你这是何苦呀……”

 

离镜温柔地笑笑,伸臂撑住他的身体,又用另一手拨了拨他额前凌乱的发。

 

“不苦。”他认真道,“我想了你三年,每天都恨不得直接打上来寻你,若非你等着我,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全好了。”

 

南弦月蹭着他胸口,哽咽着摇了摇头:“可是,可是我有罪,是我放了令羽出去,才会引起这么大的祸端,害得他送了命,害得父王被压在东皇钟下,还杀了那么多天兵,我不能走,我只有死了才能偿还干净……”

 

离镜抬手帮他擦了擦泪,手上的血有一些沾在了他脸上。他仍是温柔地笑着,仿佛他们不是站在诛仙台边,而是温暖的宫殿或是僻静的书房一样。“我知道。”他说,“我不在乎。”

 

“可是,可是我在乎!我,我不敢告诉你,我就是那人人唾骂的妖神,这一世又曾是妖族的七杀圣君,满手血债,满身杀孽,我逃了很久,也逃不脱这些,我实在忍受不了了……这次,这次我不想逃了,既是我欠的债,我还清就是,我不逃了!”

 

他抽噎着,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深深地望了望他,又催促道:“你快走吧,这里危险!”

 

离镜淡淡往台下一望,天族的援兵已经赶了来,黑压压一片人头将诛仙台团团围在了正中。“傻瓜。”他轻轻一刮他的鼻头,“我说了,我今天是来赴约的——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

 

——咱们两个是命中注定要凑在一起的,少了谁都不行!

 

——我离镜今日愿与南弦月永结同心,祸福相依,不离不弃!

 

——我南弦月今日愿与离镜结为连理,生生世世,绝不相负!

 

他怔怔地望向那双墨色的眼,他的笑那么柔,他的眼那么暖,却让他的泪又流了下来。但这次他笑了,他将自己深深埋进他的怀抱,贴着他柔柔低喃:“那,你要把我抱紧一点,越紧越好,这样,我就能很快找到你了……”

 

“好。”男人轻轻地吻他的额头,“我太笨了,连找你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下次我们若是寻不着了,我就在原地等你,等你来找我。”

 

南弦月闭上眼睛:“说好了,你要等我,等着我……”

 

 

眼见二人相拥着聊了许久,折颜不免有些心酸,又念着今日二人落到如此地步,也与自己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便别开脸去,不愿再看。但无意间投去一瞥之时,他却忽然看到什么,便猛地飞身上前,口中急喊道:“不要——”

 

然而,诛仙台上空空荡荡,台下戾气纵横交错,却再也没有了离镜和南弦月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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