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剧心理罪/邰方】春夏秋冬(5)

鉴于最近的一些事情

思考过后决定修改题目

不影响剧情发展

感谢理解


5.

 

方木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头一张张看着手里的化验单。各项指标正常,生理机能正常,激素分泌正常,总之从已有的这些数据上,的确看不出来他的发情期为什么会比常人推迟那么久,也看不出来究竟为什么他会没有信息素。在最后一项检查结果出来之后,那位年长的主治医生翻来覆去地把这些化验单看了几遍,又询问了一下他的近况,而后十分隐晦地建议他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因为这些激素也好器官也好,说到底都被大脑控制着,受主观意识影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他回忆了一下之前那些混乱的梦境,虽然他看不清开枪的人和勒着自己脖子的人都是谁,但后颈的疼痛总是十分真切,流下的那些血液也不像假的。他猜测自己的状况多半与那段不清晰的记忆有关;可他并不愿意依靠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来强行把它唤醒。

 

平日里他跟养父母联系得不多,只有逢年过节才象征性嘘寒问暖一阵。于是他压根没提及关于信息素的事情,只随便寻了个借口打过去,跟母亲聊了会儿天,又拐弯抹角地问清楚了那件事发生的大致时间和地点,就打算把电话挂掉了。而这时,电话那头的人却忽然叫住他,和气地问道:“今年,回家过年吧?”

 

方木想想自己也没什么其他的安排,就敷衍地应了下来。

 

 

要拜托邢至森调来十几年前沈阳市局的卷宗,还能不被邰伟发现,这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天下了大雨,或者雨夹雪,整个天都阴沉沉的,他很应景地穿了件深色的衣裳,一路东躲西藏,像做贼似的接近局长办公室,人都到了门前才听两个文员说邰队长带人去出现场了,一整天都没回来。他松了口气,敲了敲门又推开,办公桌前的邢至森正忙着打电话,见他来了,冲他招了招手,又把桌上那一摞老旧的卷宗推给他,自己就拿着手机一句长一句短地出门去了。

 

方木在桌前坐下,他吸了口气,慢慢地翻开卷宗,上头果不其然签有养父母的名字。他又飞快地往后翻,直接略过前半部分的笔录,然后猛地停了下来。

 

十几年前,正像他说的,警校还没有毕业的愣头青,连名字也签得张牙舞爪,和现在的笔迹判若两人。但笔迹会变,名字却不会,人也不会,而这件事的始末,其实昨天晚上他就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自己。他深深呼了口气,又从头把事情经过看了一遍,然后合上卷宗,把身体缩进椅子里头。

 

他果然不是个天才,因为天才必然不会被这样的疑问所困惑——

 

该如何看待一个人,如果他曾救过你,却也同时害了你?

 

 

邢至森这一出门就没了踪影,方木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实在等不到他回来,就留下字条先行离开了。回去的路上,他都在很专注地想着这个问题,走出警局大院的时候在想,站在公交站牌底下的时候也在想,他想得太认真了,以至于天色越来越黑,周围的人越来越少,面前已经没有公交车停留,才懵懵然回过神来。于是他只好又走出一段路去打出租车,回到宿舍的时候衣服都湿透了。他试着想暂时放一放这件事,哪怕用睡一会儿来占据大脑的运作也好;但身处温暖的宿舍之中,他却觉得脑袋愈发沉重,关节一阵阵酸痛,症状跟他的第二次发情期十分相似。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求助那个人了——而上次他的突然出现,多半也就是巧合而已。他费力地支起身体,摸了支抑制剂扎进胳膊,脑子里却忽然闪过那天的场景。

 

男人瘫坐在地上,一头一脸的冷汗,握着拳头的双手轻微地发着抖。那支针管就落在他手边,而他抱着他,听他一字一句地说——“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

 

这句坚定的,可以被称作承诺的话,此刻只让他觉得头痛欲裂。他烦躁地把针管丢在了地上,然后翻过身去,用被子蒙住了脸。

 

 

不知道迷迷糊糊睡了多久,他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又错了——上一次他把发情期错认为感冒,这一次又理所当然地把感冒当成了发情期。他感觉身上热得难受,可又偏发不出汗来,口鼻干得几乎冒火,可稍微一动弹脑袋就要炸开。人在生病的时候最容易不理智,尤其容易把所有负面情绪几何倍放大,心里头一丝阴影就变成铺天盖地的黑暗,哪怕他只是不得不一个人在宿舍对抗感冒发烧,也无助得如同被全世界遗弃,生死都没人在乎一样。但同时,人在生病的时候又偏偏很真实,平日里被理智藏着掖着的,这时候都松了缰绳策马奔腾,也使部分肢体的行为不受控制。他似乎梦见自己摸出了手机,随便按了几个按键,对着那头胡乱哼唧了些什么,就又沉入无边的黑暗里。

 

 

邰伟也说不清这通电话是惊喜更多还是惊吓更多,那天晚上以后,一直到转天一早他送他回学校,俩人都没再说过话,更别提打电话交流感情之类的。这次,应该是他们的关系从朋友不可逆地往前迈了一大步之后,他头一次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惊喜;但抬头一看表时间是半夜,电话接起来那头哼哼唧唧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塞着另一边耳朵听了又听,才敢确认他是在念着自己。

 

一路上他都心急火燎,既心疼他要一个人忍着情热,又怕他像上次那样傻乎乎地就要给自个儿打抑制剂。这种东西的效用他最清楚,但凡是违背常理存在的药物,都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好处,更何况是在已经发情的状况之下。他等不及叫醒宿管,就寻了个口子利索地翻过了宿舍楼的院墙,又一路飞奔上楼,抓着早前偷偷配好的钥匙开了屋门。屋子里没亮灯,但他还是借着窗户缝透进来的光线看见了地上那只针筒,这让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抬脚带上门的同时一个箭步冲到床前,猛地抓住他的肩膀:“方木!”

 

缩在被窝里的人轻微地呻吟了一声,顺着他的力道翻过了身。他伸手去探对方后颈的腺体,而后怔了一怔,又小心地用另只手隔着被子碰了碰他下身,才终于松了口气,可眼光落到地上的针筒,他的眉头便又皱了起来。

 

这年轻人呐,果然都是不听话的。

 

 

这大半夜的,再跑出去找地儿买药回来,恐怕要折腾到早上,好在他那个室友走前留了个药箱,盖子上虽然落了厚厚一层灰,但里头体温计感冒药退烧药一应俱全。邰伟扭亮桌上的台灯,把方木从被窝里挖出来,一手顺着他衣领把体温计塞进去,另一手搂了他肩头抱他坐起,小心翼翼地把大小药片儿往他嘴里灌。病号被作弄得有点醒了,哑着嗓子嘟囔着难受,脑袋瓜儿却直往他怀里钻。他盯着露在他领口外头的那半根体温计,里头的水银肉眼可见地迅速膨胀着,不断向数轴的另一端逼近,看得他头皮发麻眉心直跳。方木乖乖吞了最后一片药之后,它才渐渐停止了进一步的扩张,将刻度线对应的数字保持在了四十之前的一小格上。邰伟抽回体温计,对着台灯又看了会儿,然后长长叹了口气,把一众杂物放回药箱。随即他起身去洗手间投了条毛巾回来,动作不甚温柔地拨开他额前的刘海,将其重重压上。

 

方木又微弱地哼了一声,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他迷迷糊糊地瞅着坐在床边的男人,眼睛眨了又眨,才哑着嗓子道:“你怎么来了……”

 

“我接到你电话就赶过来了。”邰伟伸手把他脑门上的毛巾翻了个面,指尖碰触到的热气使他皱了皱眉,又伸出一根手指点点他额头,严肃地批评道,“我怎么跟你说的,抑制剂不能乱用不能乱用,你这小孩儿怎么就不听话呢?”

 

方木闭了闭眼,好像没注意到后半句话。他困难地喘息着,试图变平躺为侧躺,又把胳膊伸到枕头底下,额头上的毛巾自然也掉了下来。而后他又睁开眼,费力地思索了一阵,才答道:“我,给你打电话?我不记得了……”

 

邰伟接住掉下的毛巾:“那是,都烧糊涂了,能记住才怪。”他想了想,站起了身,利索地把方木身上的被子翻过来,又把被角往上拉了拉。后者这时候却伸手拽住了他衣角,委委屈屈地咕哝道:“难受……”

 

“我的小祖宗,大少爷,你在生病,生病当然难受了。”邰伟话里忍不住带了点怨气,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恼火什么。但嘴上不饶人,他的两条腿却相当自觉地又坐回了床头,手指头贴上他的额角,一边轻轻按着一边道:“头疼吧?我给你按按,一会儿就好了。”

 

方木的手指头还攥着他的衣角。他温顺地歪着头,安静了好一会儿,又忽然低低唤了他一声。

 

邰伟习惯性地应了,但被窝里却又没了声响,这回像是真的睡着了。他垂眸看着那张因为发烧而明显泛红的小圆脸儿,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关掉了桌上的台灯。

 

 

转天方木是循着一阵香味儿醒的,这让他在模糊的睡梦里就提前感到了饥饿。他耸耸鼻子张开了眼,感觉脑袋不那么沉了,身体也轻快一些,就慢腾腾地撑住床板坐起身来,屋里的状况吓了他不小的一跳。

 

邰伟穿了件式样古怪的围裙,在对面床板上支起了锅灶,里头的物什正是香味的来源。他见方木醒了,便回过头冲他挥一挥锅铲道:“睡醒啦,睡醒就去刷牙洗脸,准备开饭!”

 

方木扭了扭略微酸痛的脖子和背,打着哈欠抬腿下床,途经此人时伸头往锅里望了一眼。天知道他从哪儿翻腾出了杜宇留下的锅和电磁炉以及电饭煲,或者也包括那件围裙,这样的场景让他第一反应就是怀疑食品安全和卫生问题。但锅里的香味确实诱惑得他移不开眼,里头的汤汁又是浓郁的奶白色,看起来和菜谱上的标准做法的确没什么两样。见状他咂咂嘴,抬头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中午了。

 

借由从走进洗手间到叼起牙刷的这段距离,他迅速地回忆了一下昨晚的状况,然后含着满嘴泡沫,伸出头来十分淡定地询问道:“你怎么有闲情逸致在我这儿下厨了?”

 

邰伟关了火,一边四下寻着汤勺一边答道:“嗨,别提了,我把你们学校的食堂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一样适合病人吃的,全是些油啊肉啊,一点儿也不健康,太不健康了。”

 

方木缩回脑袋:“这儿有病人吗?我怎么没瞧见?”

 

邰伟听了这话便笑话起他来:“哎哟喂,这才睡了一觉就装起失忆来了,昨晚上是哪个哼哼唧唧地给我打电话把我吓得半死,来了又可怜兮兮地拽着我不让我走的,我怎么好像也不记得了?”

 

他边说着,边听着洗手间里的动静,果然除了哗哗的水声再没了其他声音。他笑一笑,也不再多说,转而去布置碗筷,过了会儿方木果然撇着嘴一脸不爽地出来,一双湿漉漉的小爪子随便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就慢吞吞地挨着桌子坐下了。邰伟随即端了两个汤碗过来,把桌上盖着饭菜的盖子一一掀开。方木瞧了瞧,两碗煮得更像饭的白粥,一盘子醋溜白菜,外加一盆鱼汤,式样虽然简单,看着却很像样子,不太像现学现卖来的。他忍不住怀疑地打量了一下对方,试图从他的某些微表情上看出他究竟何时修炼了这么个技能,后者却只是利索地盛了两碗汤,把带着鱼肉的那碗推到了他面前。

 

“既然喜欢吃鱼,就顺带着多喝点汤,这两天吃清淡点啊。”他说着,又夹了一筷子白菜到他碗里。

 

方木先是应了一声,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便放下筷子,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鱼?”

 

邰伟在桌子那头嘿嘿一笑:“这点事儿还想瞒过哥的眼睛,跟老徐出去吃饭那天你就盯着那盘子烤鱼两眼放光,跟只猫似的,别以为哥没发现。”

 

方木一时词穷,只好闷头咕咚咕咚把碗里的鱼汤喝了个底朝天,还忍不住十分响亮地打了个嗝。邰伟还瞅着他在笑,他被笑得脸上发烧,便挠了挠头,转开眼小声咕哝道:“还、还挺好喝的。”

 

邰伟听了,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推过去。如此一顿饭下来,方木吃得肚皮滚圆,别说那一条鱼,大半盘醋溜白菜也都进了他的胃袋。向来话唠的大厨今天却很安静,只是吃饭的间隙老是动不动抬眼瞅他,嘴角又偏带着一点点笑,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就是只太阳底下瞌睡的老猫,由着他伸出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顺毛,挠得他心里发痒。

 

 

饭后两个人挤在一块儿刷锅洗碗,快忙完的时候邰伟忽然开口道:“我过两天要去出个差,也不会太久,小半个月吧。”

 

方木想了一下,还是简短地“哦”了一声作为回答。一旁的男人显然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又换上那副招牌的表情,嬉皮笑脸地用手肘捅捅他道:“不要太想我啊。”

 

这话成功地激起了方木的一个白眼:“滚,鬼才想你。”

 

 

没了人主动挑话带动气氛,也没了食物这样一种转移注意力的存在,他就又不可控制地想起了昨天那个一直纠缠他的问题。可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答案,问他又能问出什么呢?暗自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着痕迹地甩了甩脑袋,轻轻地叹了口气。

 

邰伟已经套上了那件他常穿的皮夹克,伸长胳膊把一盒药向他递了过来。方木接过,疑惑地挑挑眉问道:“这是干嘛的?”

 

邰伟回答:“也是抑制剂,副作用小一点。别总是动不动就往自个儿身上扎针,那针头那么长,万一哪下扎错了怎么办,你说是不是。还有,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吃,记住了啊。”

 

方木有点窘迫地点了点头,拿着药盒在床边坐下,认真地读了读外包装上的小字,又把盒子拆开,拿出说明书翻来覆去地看。邰伟站在他对面,半晌忽然笑了:“木木,我真喜欢你这副认真的样子。”

 

被唤到名字的人顿了一下,愣愣地抬起头;而后男人便俯下身来,一手捉住了他的下巴,低头吻住了他。

 

比起上一次的腥风血雨,这一个简短又清浅的吻,显然要温柔得多了。方木睁着双眼,他好像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而忘记了呼吸,被对方松开后,才后知后觉地喘息起来。而始作俑者舔着牙,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搂着他的肩头得意洋洋地道:“你看,我忙了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你总得给我点奖励不是?”

 

方木抬起一脚向他踹过去,邰伟灵活地闪避开来,一边嚷着“我走了”,一边闪身溜出宿舍,背手带上了门。方木仍然坐在床边发呆,半晌,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伸出舌尖舔了两下。

 

男人的体温。

 

还有烟草味。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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