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罗中心亲情向/七狮】沧海(15)

15.

 

 

“你很想见他吗?”

 

赛文问道。

 

赛罗点头如捣蒜:“想想想!我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想见到她的第一面说什么比较好,她应该是蓝族的吧,蓝族的女性通常都长什么样子啊我还有哪里比较像她……”

 

赛文听到这里,只好竭力忍住扶额的冲动——但他也没法开口直接纠正赛罗他某种意义上误会了“妈妈”的性别。归根究底,要是他从小就在他们两个身边长大,也没有机会产生这样的误解。他清楚雷欧话里的分量,知道绝不能在此时违背和他的约定,可望着儿子满脸的期待,他又实在不忍心凭空编织一个虚假的“母亲”蒙骗他,再在某一日的未来残忍地把他对母亲美好的幻想打破。他思忖了片刻,诚恳地回答:

 

“很抱歉,赛罗。我还不能告诉你更多有关于他的事,但他现在不在这里。”

 

少年脸上期待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我还以为回到家,就马上可以见到妈妈,以后我们三个人就能一直在一起了。”他失落地小声咕哝着,“是她不让你告诉我她是谁,对吗?她不在家,也不在光之国?”

 

赛文想了想,说道:“他和我一样爱你。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无论是否在你身边,心中都牵挂着你。我现在不能说,并不代表他不在乎你,只是还不到时候。”

 

赛罗认真地听着他的话,起先脸上还有些困惑的神色,只过了片刻,就散去了。“好吧。”他抿着嘴,像是暂时说服了自己,“如果这是你们共同的决定,那我相信它一定是有意义的,我会等的。不过,在那之前,你可以跟我说一点点——就一点点关于她的事情吗?我是说,与身份、长相都无关,比如——就比如,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赛文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昔年凤源的模样,这让他短暂地沉溺于回忆,脱口道:“他是个直率又细腻、沉静又热血的人,对你也很温柔。”

 

赛罗惊奇道:“对我?我见过她?”

 

赛文愣了片刻,意识到自己险些说漏了嘴,连忙补充:“机缘巧合……也许见过吧。”

 

“真好啊。”赛罗托着下巴,有些神往起来,“这样的一个人,也怪不得老爹你会喜欢她。”语罢他笑嘻嘻地,又向桌对面凑了凑:“老爹你也很好,我上学的时候就幻想,你要是我的老爹那就太好啦,所以即便那时候你在等离子火花塔里拦住了我,我也没有哪怕一点记恨过你。我知道如果是你的话,做的一定是对的事情——而且,被放逐出光之国,可以换来我最喜欢的人当我的老爹,别说两百年,我觉得两千年都值了。”

 

他脸上带着孩子气的笑意,眼睛亮晶晶的,大概是人生头一回向自己最重要的家人表达喜悦的心情,因此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赛文望着自己的儿子,既因他的成熟懂事而欣慰,可稍一猜想他过去独自一人的时光,又忍不住微微鼻酸。

 

“两百年已经过去了,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是你随时都可以回来的地方。”他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又给他的碗里添满佳肴,“吃吧。”

 

 

等离子火花由明转暗,道场的一扇窗却还亮着灯光。

 

大战刚刚结束,道场的学员们早就提前回家,泰罗他们此时也应当开完警备队的会议回家休息了。阿斯特拉和往常一样绕着道场跑步,那扇亮着灯的窗总是吸引他的目光,他一百圈都跑完了,灯也还是亮着。

 

道场大门通常是不锁的,他摸黑上楼,意外地隔着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自己兄长的身影。怪事,他纳闷道,赛罗终于回到光之国,他原本应该在家给他庆功的,之前也是,大会还没开完,就跟他说要去买菜悄悄溜掉了,怎么现在又会出现在办公室里?

 

“哥哥?”他小声唤,伸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室内亮着顶灯,雷欧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身上的披风甚至都没来得及摘下。他手边的光屏亮着,上头是写了一半的报告,桌面上散着几个数据板,有一个被他压在了胳膊底下,模糊画了几笔什么,他没看清楚。

 

他是不常来他的办公室的,从前大家各有任务繁忙,他但凡抽出空当,也想去陪一陪奥特之王,在K76上的时间,似乎是近年来和哥哥相处得最长久的一段日子。但他也清楚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秘密——并不是隔阂,只是雷欧不想提及,他也不想让他难过。

 

正如现在,尽管他困惑万分,心里却又十分明白,他既不和那对父子一起庆贺,也不回自己家休息,更不肯来找他的原因,绝不是因为工作繁忙而已。

 

但他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关闭了屋里的灯光。

 

 

转天一早,雷欧的办公室里多了一张折叠床——是地球上常见的款式,做得宽敞又结实,还配装了软和的枕头和床垫。礼物没有署名,标签上画着一只咧嘴大笑的狮子头,写着“老哥要睡个好觉”的字样。

 

不用想也知道是阿斯特拉送来的,雷欧看着标签哑然失笑。他不太擅长撒谎,可明明已经有意躲着了弟弟,却还是被他在一天里瞧出端倪,他只好感叹自己不光身体弱了,连警觉性都变差起来,他什么时候悄悄来过,自己也没有发觉。

 

他不打算再去叨扰那两父子,甚至心中有个模糊的念头,觉得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也不想回到自己家,或者去打扰弟弟休息,一个空空荡荡的房间和一个满脸关切却一言不发的人,谁都不比谁更好一些。如此权衡之后,办公室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他白天处理一些积压的事务,晚上就躺在那张折叠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如此又过了一阵子,某天晚上,他一如既往地刚睡下没多久,就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被鬼压了床。他使劲地挣扎,终于翻过身,对上一束绿荧荧的微光。

 

他大概是睡迷糊了——他这么想着,看清是他之后露出困惑的神情,好像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赛文搂住他的脖颈,凑上前一些,蹭着他的鼻尖喃道:“想你了。”

 

雷欧又眨了眨眼,总算明白过来眼前的情状。半夜袭击这种事放在他身上倒也不算稀奇,但家里还有儿子,他开口说话时,语气不由得就有些不满:“赛罗还在家,你——”

 

“他早就睡了,我是偷溜出来的。”Alpha又伸手抚摸他的脖颈,“要不是阿斯特拉提起,我都不知道你这些天一直住在办公室里。”

 

雷欧只好窘迫地别开脸去:“这小子。”

 

赛文把他的脸扳回来:“听我说,这件事不是你的过错。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补偿他,正因为如此,我坚决不同意你这样折磨自己。”他皱起了眉头,“你们对我来说同样重要,永远没有高下之分。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保护赛罗,但我也绝不能忍受你受到一丝半毫的委屈。如果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下去,那就把真相原原本本地公之于众,至于那些质疑和嘲笑的声音,我们有三个人,难道不能一起分担吗?”

 

雷欧听到最后,又闭上眼睛,挣开了他的手:“我没有那样想。”他试着为自己辩解,“家里的环境太好,床太软和,我睡不着。其他人忙的时候,尤其是大哥,不也常常住在办公室吗?再说了,我们原本也不需要睡眠来恢复能量,至多只是用脑过度,加上我们这些习惯了地球的人借此稍微休息一下而已。至于赛罗的问题,我们说过了,现在不是时候。”

 

赛文从后抱住他:“那究竟什么时候才‘是时候’?赛罗问,兄弟们问,连大队长都不时提及,每一次应付他们的时候,我都心力交瘁——就算不能马上公之于众,可赛罗至少应该有知晓的权利,我们确保这个秘密只存在于我们三个人之间,不行吗?”

 

雷欧坚决地否定道:“不行。这并不单单是他和警备队会遭受怎样的舆论压力的问题——我们都清楚,如果不是贝利亚逃了出来,我和他现在都还在K76上,他的修行还要继续。不管他看起来多么成熟懂事,有怎样的能力和天赋,对于我来说,他就是个二百多岁的孩子。既然我们和他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必须逼他快速地长成大人,哪怕没有我们,没有光之国,也可以独当一面地战斗、生存,这不是你当年教我的东西吗?”

 

赛文被他反驳得哑口无言——没什么比自己被自己的话噎住更令人郁闷了。他心知今天不可能争论出结果,也不想把宝贵的独处时间弄得尴尬,干脆直接动手,扣住他的手腕,往他嘴上亲了下去。

 

Omega象征性地挣了两下,就乖乖由他摆布,温顺地张开嘴让Alpha的气息占据他的口腔。信息素确实是终结争论的有效途径,两个人有好一阵子没亲热过,抱着吻了一会就都有了感觉,赛文慢腾腾地顺着他小腹往下摸,雷欧也就从善如流地攀住了他的脖颈。

 

这之后,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再去提起方才争论的话题了。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雷欧才会略微表露一些Omega的天性,猫一样绵软地躺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胸膛,或者用鼻尖和下巴蹭他的肩膀。赛文搂着他出神,冷不丁察觉手上的触感有异,才发觉他身上有好些受伤后留下的痕迹。

 

他皱起眉,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些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雷欧找了个借口,答道:“哦,上课留下的,小鬼们动手都是没轻没重的,我都习惯了。”

 

“上课?”赛文表示怀疑,就算面对着学员们要手下留情,就算小鬼们和他练招的时候没轻没重,他身上也不该有这样多的伤痕,更何况,以他们的体质,这样小而浅的伤疤,基本可以在受伤的当时就自动痊愈,根本不会留下痕迹。他心头微跳,联想到某种不好的可能,忍不住问:“你……”

 

“检查过了,没事,一点事都没有。”Omega翻个身,抱住他的脖颈,闭上眼睛道,“我困了,快睡。”

 

赛文只好咽下了问句,把薄毯的一角扯高一些,裹住他的身体。

 

 

 

某日清早,赛罗在银十字门前踌躇着。

 

他想知道友人的近况,又怕听到最糟的回答,更无从知道他现在的住处,只好尴尬地在门前徘徊。眼下他已经一战成名,在光之国几乎人尽皆知,每个经过此地的人,都会格外统一地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就在他终于意识到如果再站在原地很可能会和银十字的队长打个照面,因而不得不暂时选择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赛罗?”

 

是伊莱亚。

 

他也同样长高了许多,且变得更壮实了,站在他面前简直像一片又宽又连绵的山脉。他诧异地问赛罗:“你怎么在这儿?”

 

后者只好苦笑着表示他想知道埃努的近况,可又没有他的消息,只好先来银十字碰碰运气。

 

“喔,你是找那个家伙。”伊莱亚恍然,向他招了招手,“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他。”

 

赛罗跟着他东绕西绕,最后落脚的地方,竟然是宇宙大学的某一栋教学楼。楼里大大小小,散布着配有各式仪器的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蓝族年轻人们不时与他们擦肩而过,但每个人似乎都正集中于手上的数据板或脑海里的思绪,没有一个人像刚才在银十字门前那样为他们两人的身影而驻足停留。他们一路走上顶楼,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实验室外停下脚步,伊莱亚站在前方,熟门熟路地叩了叩门框,引来了屋内众人的目光。

 

“瞧瞧谁来了。”

 

“赛罗!”

 

蓝族的小个子青年摘下护目镜,一溜烟从实验室里冲了出来。风把他的白大褂吹起了一些,让众人都得以清晰地看见了他完全由机械制成的腿和手臂。赛罗更是惊骇万分,呆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埃努见状,笑眯眯地用机械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走,我请你们喝咖啡——这可是隔壁农学的家伙们最新研究出来的品种,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可坐在露天的卡座里,面对着满杯香气扑鼻的咖啡,赛罗还是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友人们体贴地宽容着他的沉默,直到他忽然绷紧了手掌,向对面的科学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当年如果不是我——”

 

“当年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埃努截断了他的话头。“说实在的,我也有很长一段日子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活下去,甚至觉得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可听了希卡利长官的话,走进宇宙大学和科学技术局,我才明白,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即便肢体已经不再健全,也总是有可以去做的事情。我少了一条胳膊和腿,但我的脑子还能运作,我就给自己做了这套义肢。装上它们之后,我就和这里所有的人一样是一个普通的、喜爱科学的人。”他举起咖啡杯,和他的杯沿碰了碰,“警备队是不是常说,保护别人的心,可以成为自己的力量?那么对于科学家来说,永无止境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同样可以成为科学家的动力。”

 

伊莱亚也点点头,一团光在他的掌心凝结,变成破旧的面具的模样。

 

“柊班长也是这样告诉我的。”他望着那片残破的面具说道,“选择活下去,就意味着要为了什么人或事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赛罗又默了片刻,脸上的阴郁总算淡去了一些,点了点头,端起咖啡尝了一口。

 

“好苦!”他的脸瞬间扭曲了,“这是什么东西啊,简直苦到惨绝人寰了!”

 

埃努和伊莱亚一齐大笑了起来:“伊莱亚头一回尝到的时候也是你这副样子。看来这种饮品果然是要有点年纪的人才尝得出美味,上回送去警备队的时候,从你父亲和师父那里可都获得了不错的评价呢,说是很像地球的味道。”

 

赛罗一撇嘴道:“嘁,我那个老爹啊,明明自己也没有多大年纪,可就是喜欢什么茶啊咖啡啊这种让他看起来像个老头子一样的东西。”

 

“说起来,雷欧教官怎么样?”伊莱亚问,“我在三中队待了有些时候了,虽然一直没有新的队长任命下来,可警备队似乎也没有让他回去工作。大家都知道他训练起来严格,可也都希望他能回来。”

 

“谁知道啊。”一听他们说起雷欧,赛罗就端起了咖啡杯作掩饰,“我回来就没怎么见过他,就各忙各的呗。”

 

埃努笑话他道:“你都跟着他训练了两百年了,这种待遇,全宇宙恐怕也没有第二个。怎么你还这么怕他?”

 

赛罗说:“我才不是怕他。”又想了想,接着道,“说不上来……反正,不是害怕,可也不怎么喜欢,但要说讨厌也算不上,就是看到他就觉得怪怪的,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嗨,不说他了,咱们这么久没见,都说说各自的事吧!”

 

两位好友对视了一眼,只好顺着他转移了话题。

 

 

虽然离开了K76,但赛罗仍然时常独自去练习,不光是因为皮古蒙还居住在那里,更多的也许是因为他早就习惯了或炎热或寒冷的空气,只要看见红色的岩石,就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迎击。这天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才独自训练了没多久,就冒出了一个要向他发起挑战的宇宙人,两人还没过几招,空中又轰下一道光线,瞬间就把宇宙人的身形粉碎了。

 

“喂,挑战也讲个先来后到,不要插队啊!”他向光线的另一端发出指责,对方回应他的方式是一记飞踢——与雷欧的,不,更准确地说,是与他的赛罗飞踢一模一样,他勉强接下招式之后,不得不在强悍的力道下后退了数步,看见了烟雾散去后,与自己昔日七八分相似的、身穿修行甲的身影。

 

“你是什么人?”他戒备了起来,“修行甲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与此同时,在警备队本部,佐菲的办公光屏上忽然跳出一条提醒,内容是K76传来了可疑的信号,而身在此地的赛罗已经超过一星时没有回复讯息。雷欧恰巧站在他办公桌对面做着上一季度的训练汇报,看见与赛罗有关,撂下一句“我去”就冲出了办公室。

 

一旁的希卡利则早就在盯着他了,见他一阵风似的往外冲,他也跟着冲出来,在门前把他拦住。

 

“你清楚自己眼下的状况吗?”他试图用严厉的语气阻止年轻战士的冲动行为,“以你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离开光之国,更不要说——”

 

“我清楚得很!”

 

话音刚落,只见银色披风一闪,天边已经不见了年轻人的踪迹。

 

 

 

“可恶——”

 

为了发现对方的破绽,赛罗不得不选择近身对攻,但他没料到对方穿着修行甲,还能发挥出这样的速度和力量,且修行甲本身十分坚固,连他的头镖也不能对其造成半点伤害。两人又缠斗一阵,几乎同时飞起一脚踢向对方胸口,赛罗艰苦的修行此时显出成效,近乎原地起跳的这一击威力不输飞踢,但他自己也没能落着好,两个人各自飞了出去,落在山头两边的悬崖上。

 

一番鏖战之后,少年的体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一时竟然没能爬起来,眼看着对方挣扎着率先摆出了发射光线的架势。但先他一步,空中一片红光扇形扫下,将他周围的地面轰出了一个深坑。红光旋即化作人形落地,雷欧站在赛罗身前,向少年的方向微微抬起了一只手。

 

“你先回去。”他说,“对方是冲着你来的,这里不安全。”

 

赛罗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片金属这时从空中落下,恰巧掉在了他脚边。他低头捡起了那片金属,擦了擦上头的灰尘,隐约看到一些油彩笔涂画的痕迹。而山顶的深坑中,这位神秘的敌人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番,忽然离地而起,朝空中显现的一片虫洞飞去。

 

赛罗盯着金属上的涂画,脑中电光火石,突然发觉什么,竟然大喊着“站住”追上了那个穿着修行甲的身影。而这一切几乎都发生在一瞬间,甚至没有人给雷欧留下一个发出奥特签名的机会——

 

“赛罗!”

 

虫洞闭合,尘埃散去,行星重回静谧。赛文悬停在半空中,因地面上战斗的痕迹而驻足,但无论是山峰还是星河,都没有了雷欧和赛罗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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