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莫衍生/刘地×厉逍】香水(6)

6.

 

厉逍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刘地却正好拎着两个袋子进了院门,一见来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很相熟似的唤了声南羽。

 

漂亮的红发女人闻声转过身去,又瞟了一眼他手里的袋子,便颇为玩味地笑了起来:“几天不见,你怎么洗手做羹汤了?”

 

刘地对她的取笑不以为意:“生的吃多了腻得慌,偶尔也想换换口味。”他边说边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身示意道,“有什么事,进屋说吧。”

 

厉逍总觉得自己也应该说点什么,但刘地领着那个叫南羽的女人进了屋之后就几乎没搭理过他,反倒是他们两个之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全是他听不懂的事,氛围也默契得让他完全插不进话。他有点气闷,又找不到气闷的理由,便索性站在卧室门口,抱着手臂像抓奸似的冷冷盯着他俩。南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刘地说了几句话,却始终觉得后背发凉,一回头瞧见厉逍冰锥似的目光,忍不住噗哧笑了;刘地闻声也从厨房的流理台前回过头来,看见他站在门口,愣了下问道:“你站在这干什么?”

 

厉逍板着脸,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道:“我饿了。”

 

刘地看了一眼手边密密麻麻的各式食材:“菜才刚买回来,这还早呢,你再回去睡会。”

 

刚才还在心里抱怨他不跟自己说话,可现在他这么一开口,厉逍却觉得自己好像更不高兴了。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气冲冲地在背后摔上了门,又把自己狠狠摔到了床上。他在枕头上趴了一会儿,又从床上跳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把耳朵贴近门缝,努力听着外面的声响。这个姿势实在太不厉逍了——他在心里默默想着,但这么长时间折腾下来,他不像自己的事儿做得两只手都数不清,也不多这一件。

 

 

而在外屋,南羽坐在沙发上,一边呷了口茶一边打量着开放式厨房里穿着花哨的复古西服,同时又带着花格子围裙的刘地,眉头皱了又皱,表情看上去很有点活见鬼了的意味。看着他终于把手里的食材处理得差不多,她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这假打算放到什么时候?”

 

刘地手上的动作顿了下,背对着她说道:“怎么,七百年没休过假了,还不准我多玩两天?”

 

“得了吧。”南羽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七百年你哪天不是玩过来的,还缺假啊?”

 

刘地噎了下,又纠正道:“什么玩过来的,我那叫尽忠职守匡扶正义——说正事,你大老远跑来,难道是闻到香味,蹭饭来的?”

 

南羽摆摆手:“让你失望了,我对熟食一概没有兴趣。”语罢她又正色道:“还有,我什么时候没在说正事了?正事就是催你赶快回去——立新市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刘地听见这话,眼皮才稍微抬了抬,说道:“别告诉我猰貐又活了——再跟他打一架的话,我这身子骨就可以回炉重造去了。”

 

“跟猰貐没关系。”南羽回答,“倒是跟你关系重大。不知道哪来的传言说你死了——现在可好,一群人都盯着立新市妖界老大的位子呢,三天两头就找地方火并,还伤及了不少人类。”

 

刘地不屑地嗤笑了声:“这种程度的假话都有人信,真是白瞎了他们的道行。”而后他擦了擦手,回身看向她道,“我要是你,这时候就应该待在立新市,谁想来抢这个位子,就把谁收拾了呗。”

 

南羽放下茶杯:“位子是你的,我才不替你擦屁股。而且,那边有孟蜀和鹿为马在,还不至于到天翻地覆的程度。我来,就是想看看,你这条老狼究竟是被谁给拴住了脖子——”语罢她意有所指地转头瞟了一眼身后不远处开着一条缝隙的卧室门。门缝接收到她的目光,立马紧张地合上了;她见状忍不住笑了笑,回过头又对刘地说道:“说句实话,你这口味,我真是越来越弄不懂了。”

 

“我的口味怎么了。”刘地接道,他边说,边刷刷地翻起了手边的菜谱,然后依着上头的顺序把食材一样样丢进了锅里,“我对食物的标准就这一条,好看——看得顺眼才有胃口啊,其他的,都靠边儿站吧。”

 

南羽看了看屋里四下散落的各种药酒、沾血的绷带,还有大大小小的止痛药、镇静剂之类的包装盒,又轻轻地耸了耸鼻子,眼神里带上了几分了然。她沉吟了一下,还是谨慎地说道:“你确定不用送他去医院?我们是妖他是人,虽然有心帮忙,但关键时候未必救得了他。”

 

刘地没说话,只自顾自拿勺子搅着锅里的内容物。南羽看他不吭声,又强调道:“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这样可能对大家都好。你硬把他留在这里,万一到时有个三长两短,后悔的不还是你。还有——”她的目光落上对方握着汤勺的手指,清楚地看见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指尖变成了狼爪,又很快变了回来,“省着点用你的妖力,再这么损耗下去,小心连人都做不了。”

 

“知道了知道了。”刘地忽然有点烦躁,“女人就是啰嗦。”

 

“你马上就不用嫌我啰嗦了。”南羽站起身来,优雅地向门口走去。刘地见状一愣,问道:“你才刚来就要回去?”

 

“谁说要回去了。”南羽冲他勾了勾嘴角,“你的假期到头了,我的才刚刚开始呢。”

 

 

“女人真是奇怪。”送走了南羽,刘地看了看锅里收得差不多的汤汁,又看了看菜谱上的说明,满意地扣上锅盖关了火,轻手轻脚地去卧室喊厉逍出来吃饭。后者缩在床的一边,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眉眼全都软软的,看起来乖得要命,就是头发最近好像长长了些,一压下来就能遮住眼睛。他小心翼翼地在床边蹲下,伸手捋了一把那些垂到他眼前的发丝,用两根手指一夹,比了个长短出来,心想这几天还是找个时间帮他把头发剪了吧。

 

这些天厉逍几乎没怎么睡过觉,两只眼圈已经黑得接近头发的颜色了。今天看他难得睡熟了,刘地不由有点犹豫,不确定到底该不该叫醒他。正当他纠结时,对方却自己睁开了眼,瞳仁跟自带了定位一样,屋子里漆黑一片,他却直直朝他望了过来。

 

“饿。”他半梦半醒地咕哝。

 

刘地呼噜了一把他的头毛:“饿就起来吃饭,就不信你今天还能说我做的饭不好吃。”

 

在刘地看来,厉小少爷不但脾气暴躁,口味也相当挑剔——几顿之后就坚决不肯再碰快餐或着意面披萨之类,还非要吃那些刘地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不可。一开始他象征性地跑去超市买了点肉什么的随便一煮,结果那家伙才吃了一口就记恨上了他,连着一星期都把这件事挂在嘴上贬损,说这只地狼不安好心,饭做成这个样子一准是要害死他好把他吃掉。刘地被他气得无话可说,谁叫他七百年过去就偏偏没在厨艺上点满技能呢?但他又不想在这件事儿上跌份,便三不五时上网搜搜菜谱,趁他不注意私下做做实验之类的,几天的集中补课下来,虽说距离美味还有相当的距离,但怎么说也不会被厉小少爷翻白眼嘲笑了。

 

不过今天的厉逍有点儿古怪——刘地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人,眼看着他把盘子里的红酒炖牛腩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脸上的表情却好像在发呆,并没有因为食物的味道产生什么起伏。刘地想了想,打算做个试验,然后他便慢慢悠悠地伸出筷子,在半道上抢走了对方勺子里的一块肉,而厉逍还真就这么无知无觉地把空空如也的勺子塞进了嘴里。刘地看他这少有地木木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厉逍听见他笑,自己这才反应过来,不由恼羞成怒,“啪”地把勺子往桌上一拍道:“笑什么笑啊你?”

 

刘地连忙摆摆手,故作严肃道:“没有、没有,我没在笑,肯定是你听错了。”

 

厉逍哼了一声,闷头扒了几块肉进肚,又清了清嗓子,才慢悠悠地点点头道:“这还像点样子,勉强给你个及格分好了。”

 

刘地无奈地看着他,心想这娱乐圈不但是个大染缸,还能让人的脸皮厚度蹭蹭地上涨。但尽管他这么想着,手上还是自觉自动自主地把碗里的肉都拨给了他,自己自顾自坐在桌对面,撑着脸瞧他尽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太狼吞虎咽,实际上却饿得要命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看样子今天是好受了些,厉逍直到现在也都没有犯毛病,饭后还破天荒地说要出去走走,刘地自然也乐得答应了。可两个人出了门,才想起来这天是周日——上午多少还有些店铺开门,到了下午,整条街前前后后就都是一片寂静了。两个人也没什么话讲,百无聊赖地东走走西转转,只瞧见一家琴行开着门,橱窗里摆了架五尺的施坦威,纯黑的琴身被擦得闪闪发亮。走近一看,门口还贴了张海报,说是在给某个大赛招募入围者。刘地看截止日期刚好是今天,他也记得自己查过的那些资料上写到厉逍曾经在美国的音乐学院留学,便转头问道:“要不要去试试?”

 

厉逍也看见了那架三角钢琴,但他只是摇摇头道:“我好久没弹琴了。”

 

“没关系,就当玩玩了。”刘地推推他,“听说音乐能让人心情变好——再说了,这条街除了咱俩都不见得有别人,你就只管放开了弹,当我是空气不就得了。”

 

厉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反正就这么几句话,他就被说服了,明明脑子里谱子都没剩下多少,却还是乖乖地跟着那人走进了琴行。一说来意,店员笑眯眯地连连点头,然后立马跑回办公室叫来了好几个人把钢琴从橱窗推进屋里,其余众人调律的调律,搬桌椅的搬桌椅,最后齐齐坐在了离钢琴右侧不远的地方,准备履行评委的职责。厉逍见这架势本想开溜,但头一抬却刚好看见了站在对面的刘地——对方双手插兜靠墙站着,嘴里叼着只棒棒糖,眼睛微微眯起来,嘴角带着一点点笑。他盯着他看了会儿,直到对方眼里那些柔软的东西彻底淹没了自己,才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落下了第一个音符。

 

 

他弹的是自己平时并不特别钟爱的舒伯特——一首为人熟知,却又不易理解的奏鸣曲。坐上琴凳时,他还拼命在脑中搜刮着能完整演绎下来的乐谱,可手一触上琴键,这首曲子就像长在了他指尖,压根不需要他去刻意反应,便如此自然又流畅地倾泻了出来。从沉重、抑郁的动机,到缓慢延展开来的主题,偶尔几个清亮明快的和弦穿插在乐句之间,就像是原本黑白的图画忽然被点亮了一些、又一些——阴云忽而袭来,将颜色洗刷殆尽,但风雨过后,明亮的色彩又重新跳跃起来。他闭着眼,渐渐感觉弹琴的人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因为他好像就活在乐曲之中,在清醒与迷失之间惶恐、挣扎、压抑、逃脱,发疯地贪恋每一点稍纵即逝的暖色,每次接近崩溃边缘,又无力跌落;但错落之中,他仿佛又在不停奔跑,竭尽全力地追逐着什么看不清的影子,因那一丝微弱的光亮,而拼命地去跑、去活。

 

没有人打断他,他就一口气弹完了四个乐章。最后一个音落下之后,他仍然呆呆地坐在琴凳上,听着耳边的旋律渐渐消散,寂静被掌声和欢呼充满,才如梦初醒般地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是泪。他没有真的参加大赛的打算,便婉拒了琴行众人的热情邀请,拉着刘地一路小跑回到家里。这么一路跑下来,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可看着对方的样子却又忍不住笑,最后两人索性面对面撑着膝盖大笑起来,笑声同时开始,又一同慢慢停下了。

 

刘地先抬起头来,看着他通红的脸:“你还好吧?”

 

厉逍冲他摆摆手:“没事,本少爷哪有那么弱。”

 

“人类真是奇妙。”刘地由衷地感叹,“在不同的场景下,居然能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一样。”

 

厉逍被他的措辞逗乐了,他扑哧笑出了声,开口连连纠正:“这叫投入,投入懂不懂?”

 

 

这天晚上,厉逍破天荒地抱了枕头和被子来敲刘地的房门,说自己屋里暖气不好使,非要跟他一个屋睡不可。刘地也没拆穿他,其实他早就看见某人偷偷摸摸自己关暖气了——然后把他那床被子扔回屋里,只留下了来人和他的枕头,一齐裹进被窝。

 

入睡之前,厉逍背对着他问道:“你会不会半夜里做梦,就变成狼了?”

 

刘地贴着他的后颈闷闷地笑了声,圈着他的大手下移,故意在他大腿根摸了一把,坏笑道:“那要看你想我变成哪种狼了。”

 

厉逍也笑:“哪种都不想。”

 

 

不知为什么,刘地总觉得这天晚上自己睡得格外的沉,也可能是晚饭喝了杯牛奶的缘故,也可能是怀里抱着个人的缘故,反正这是他近一个月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一夜无梦不说,睁眼的时候天都大亮了。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见身边没人,便爬起来推门出去,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喊了声厉逍,却没听见一点回应。心里一紧,他急忙楼上楼下跑了一圈,每个屋子都检查了一遍,才终于意识到,现在整座房子除了他以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评论(19)
热度(1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