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莫衍生/容月(离月)】重生之鬼族生存日记(十一)

十一、魂兮归来

 

南弦月咬着嘴唇,忧心忡忡地看着容若。

 

他正忙着收拾行李,动作又快又利索,如果他的手没有微微发抖的话。小桃坐在外间的椅子上一声一声地啜泣,身上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几乎不似个人形。他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便先拿了件自己的衣裳给她披上,又折回到容若身边,默默地帮他一起收拾。两人同时将叠好的衣物和其他一些零碎往各自的包裹里装,装着装着便剩下了最后那一支玉箫,两只手同时覆了上去,又同时移了开来。

 

“还是你收着。”南弦月道,“我也不大懂这些,只知道玉是保平安的……你带在身上,我总归放心一些。”

 

容若点点头,又定睛瞧了瞧他,伸手摸一摸他的头发。

 

“怎么这副表情?”他貌似轻松地打趣,“我还没来得及带你去京城吃豆面卷子,以后还要补上的。”

 

南弦月勉强挤出一个笑:“是,我记着呢。”

 

 

他知道自己没可能劝得住他,也不愿逼他在自己和妹妹之间做选择要他为难。尽管心中百般千般万般不安,但打从知道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好了要跟他同进退,任谁也别想把他抛下。他们两个都清楚此事绝不可能这么简单,但即便这是一出排好的请君入瓮,他们也只有跳进去这一种方法。

 

事出紧急,要再沿着来路骑马或是坐船折返,实在太慢了;但小桃又受了伤,拼尽力气也只能带着两人腾云到离鬼界几十里开外的地方。三人不敢耽搁,小桃说知道一条近道,便策马走在前头领路,两个人各乘一骑跟在后头。越是靠近鬼界,南弦月心中便愈发不安、恐慌,仿佛什么祸事就在眼前,他已察觉到了,却全然无法改变一样。临到鬼界边缘之处时,天上忽然淅淅沥沥下了场小雨,把一行三人的衣服都打湿了,但大家都忙着赶路,谁也没有提要停下避雨。又走了一阵子,四周景物渐渐枯槁阴沉,不似方才那般生机勃勃,大约已进入鬼界之中;而行在中间的南弦月无意一瞥,透过因被雨水打湿而半透的衣衫,他却忽然发觉小桃手臂上一道可怖伤痕莫名淡化许多,他昨天还诊治过的,脖颈和后背的伤痕也全看不出了。他未想许多,便径直开口问道:“你这伤好得倒快,这才一日工夫就全愈合了。”

 

行在前方的马儿猛地一顿,小桃还没答话,容若便大喊了声小心,伸臂往他身前一挡,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擦着他的手掌飞出。南弦月拉着他跳下马来,看他攥着手掌皱眉抽气,才看见虎口处撕裂了一大块,他整个右手都满是鲜血。他忙不迭地要扯裂衣角给他包扎,前头的小桃又跟着发出一声尖叫——一团黑气袭向了她,化成手掌的形状掐住了她的颈脖,将她提了起来悬在半空。她呜呜哭着,胡乱蹬着双脚拼命挣扎,那团黑气却猛地一收,使她整个人飞了出去,摔跌在不远处一人的脚下。

 

那人着一身玄色甲胄,手提一柄重剑,大笑着往地上一插,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南弦月只一眼就知道那人是谁,这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只气自己方才光顾着容若的伤,没看护好小桃,便骂道:“离怨,你有什么手段只管来,与一个姑娘家为难,你还算不算是男人?”

 

离怨听了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抬手一挥,林子里便跳出一群侍卫,四下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一手掐着小桃的喉咙,另一手翻掌向上,一枚亮晶晶的珠子出现在他手中。他将那枚珠子捏在指尖转了一圈,又看向他们二人,冷笑道:“若不是有这位小桃姑娘相助,一时还真抓不到你们。不过我做事向来只看结果——那就让你们多说几句遗言吧。”

 

南弦月跟容若都是一怔。二人望向小桃,后者挣开离怨的手,大哭着跪倒下来,一边疯狂地磕头一边道:“殿下、公子,都是小桃的错,都是小桃的错,小桃被他抢去了内丹,内丹要是毁了,小桃就要灰飞烟灭了……殿下、公子,小桃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

 

她说到此处,离怨很不耐烦地将手一挥,封住了她的嘴,又把内丹往她脚下一扔,对身后的几个随从道:“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出了半点岔子,你们知道后果。”语罢他提起重剑,向前走了几步,抬剑指向二人,说道:“二弟,想来你我也有好些年头没切磋了,不如今日就让为兄见识一下,看你这些年究竟有没有长进,如何?”

 

容若淡淡地拔了佩剑:“求之不得。”

 

南弦月还未从方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转头看他满手是血地握着剑柄,撕裂的手掌几乎不能使力,只靠指尖勉强固定着,便伸手握住他手臂,阻拦道:“不行,你手上有伤,怎么斗得过他!”语罢又转过身去,怒斥道:“既然要切磋,就莫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你这卑鄙小人!”

 

“哈哈哈哈——”离怨狂笑几声,“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做事只看结果吗?”话音刚落,他足下猛一蹬地,人已经持剑跃起直冲过来。容若伸手将他猛地一推,自己飞身向后,足尖在树干上轻轻一点,便一个旋身避开扑面而来的剑气,转而闪身到旁侧,一脚重重踢上重剑剑身,使离怨脚下猛地一个踉跄,身体仄歪下去露出了空当。容若借机从他胁下斜刺过去,对方却将手臂忽地一收,重剑剑柄撞上剑尖,震得他手掌一阵剧痛,长剑险些被他夺了去,只得将剑锋收将回来,转而又去攻他右路。如此纠缠了数十个回合,二人一个攻一个守,一个气势汹汹一个伺机而动,看似胜负难分,一旁将过程尽收眼底的南弦月却看出他根本已经支撑不了几招了——他满额都是细密的汗珠,握着长剑的右手不住颤抖,手掌的伤口没有包扎,失血已经让他快要脱力了。此刻,他心中有如被火烤油煎一样痛苦,甚至头一遭后悔将洪荒之力给了他人,否则他不会在这种时候只能干站着什么也做不了。但他越是着急,体内那点缓慢流动的法力就越是调动不起来,眼见离怨已将容若逼到了死角,再下一招他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他心急如焚,竟不管不顾地扑上前去,试图用手臂硬挡扑面而来的刀锋,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却在他掌心一闪,最后凝成了一柄软剑,一圈圈缠住了离怨的手腕,再借力往外一带,使得他重剑脱手,人也失了平衡,从空中跌将下来。

 

借着对方喘息的工夫,他急忙扶过容若,飞也似地割下一块衣料,利索地缠裹上他手掌的伤口。容若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软剑,嘴唇动了动,看上去像是想问什么,但此时离怨已缓过了气,拔起重剑又从背后攻了上来。南弦月将软剑换到左手,右手往旁一伸,容若掉在地上的那柄长剑便飞进了他掌心,他一左一右一刚一柔,只利索地跃起旋了个身,便避开锋芒,自对方头顶要害处直刺下去。离怨以剑身挡住他右手刺来的剑尖,却没避开他左手的软剑,这剑身既柔又韧,但劲道十足,竟从他身侧直晃过来,啪地一下打上了他的脸。

 

他跌飞出去,吐出一口鲜血,而南弦月站在他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用剑尖指向他,横眉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张脸够我打上几巴掌的!”

 

他记起头次在集市上见到南弦月时,对方便是这么睁着一双眼睛看他,只是不比现在,那时候他穿着素白衣裳,远着瞧去就像小小的月牙儿,灵动可爱,顾盼神飞。只那惊鸿一瞥,他便深深着了迷,不惜一切手段想要得到他,好把那俊俏的眉明亮的眼都变成自己的;但他千算万算,费尽心机设下的局,到最后却还是让他跑掉,白白送了离镜便宜。多少个日夜他恨得咬牙切齿夜不能寐,每想一次,便恨不得杀离镜一次,再把人抢过来据为己有;但今日,他忽然明白,无论离镜是死是活,无论南弦月在不在自己身边,他都不可能是自己的了——那人面上、身体、心中都早已有了他二弟的烙印,就像现如今他这般羞辱自己,亦不过是为了替他的意中人出一口恶气罢了。

 

离怨其人,除却只重结果不问手段外,亦信奉一个原则——得不到的,便要亲手毁掉。他咳嗽着,吐出一口血沫,又拔起重剑,野兽似的咆哮着向南弦月劈砍过去。后者正面接了他几招,见实在讨不着便宜,便重新改用方才的策略,伺机用软剑制住他,再用长剑攻向他的破绽之处。又是十余个回合下来,离怨尚能再战,但身上已是伤痕密布,整个人如同血人一般;南弦月虽未受什么外伤,但他法力不稳,内力不足与他相抗,虽然暂时能够自保,可长久下去他总有支持不住的时候,到时他们可真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他心中暗自发愁,冷不丁便被对方攻到了面门,可剑刃已在近前,对方却没有急着下杀手,而是伸臂搂住了他的腰,趁他惊慌失措之际凑到他耳边,恶意地轻声道:“七杀圣君,久闻大名,果然不同凡响。”

 

南弦月猛然一怔,离怨趁机抬剑一挡,将他右手中的长剑击飞出去,左手的软剑也被击碎,化为光团消散不见。南弦月从半空中摔跌下来,后背和脑袋撞上硬物,痛得他两眼发花,四肢僵硬,整个人动弹不得,只得绝望地闭上双眼,听着空中离怨的身影咆哮着,带着黝黑的玄铁剑刃重重地向他劈了下来。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有人喊着什么,向他越靠越近,然后忽然抱住了他。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他的耳边再没有风的穿林打叶声,也没有仇敌的咆哮,只剩下他再熟悉不过的、男人的呼吸声,和他沉重,却渐趋微弱的心跳。他猛地睁开眼,视线却是血红一片的——他恍惚着坐起,用手抹了把脸,才看见自己脸上、身上、手上竟然满是鲜血,而容若伏在他身上,后背上的衣料撕裂,皮肉顺着伤口的两边翻开,血像沸腾的泉眼一样往外冒着。他呆呆地看他,而他也半睁着眼睛,努力地看向他;紧接着,他的嘴角又动了动,他猜他是想对自己笑一笑,但口中吐出的鲜血却浸没了他的脸和嘴角。

 

离怨拄着重剑,堪堪在他们不远处落地,身形方才站稳,便仰头狂笑道:“二弟啊二弟,你可真是永远都不出我所料,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笑了一阵,又走近几步,俯下身来,面目狰狞地道:“当年我们母子受尽多少冷眼折辱,我就要在你们母子身上一并讨回!是,你母后死在我手里,我把她吊了七七四十九天,用鞭子抽得她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才看着她一点点断气;你的封印也是我下的,我就是要你再活一次,再失去一次,让你直到死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还有——”

 

他伸出手,捏住了南弦月的下巴:“我还要让你眼睁睁看着你的宝贝被我带走,给你留足时间让你想象他在我床上的样子再让你断气,让你死也备受折磨,转世投胎也不得安宁!”

 

他话音刚落,南弦月已经眦目欲裂地扑了上来:“我跟你拼了——”

 

然而他现在这点力气根本对离怨构不成威胁,他的手还未触到他半分,人就跌飞出去,撞上一棵大树,摔下来的时候浑身都如同粉碎一般剧痛,再也爬不起来了。离怨抬手示意,几个人便冲上前来,一左一右把他架起来往一边拖;而他努力伸出手去想要够到容若,对方也只是半睁着眼睛看着他,伸向他的指尖艰难地抬了抬,又落了下去。

 

“放开我!容若哥哥,容若哥哥——”

 

他哭喊起来,对那几个侍卫拳打脚踢,拼了命把胳膊伸得更长更远,可总是触不到他,他们明明那么的近,指尖却总是差着一点点。站在离怨身旁的护卫看了看这番情状,开口问道:“君上,怎么处置二殿下?”

 

离怨啐了一口,冷冷道:“把他丢在这里,喂狼吧。还有——”他目光一转,“以后我鬼界没有二殿下,只有太子,都记住了?”

 

众人忙纷纷下跪,齐齐口称太子殿下。

 

然而南弦月的眼中没有这些——他只看得到容若,他只看得到他还活着,还在努力地、困难地挪动身体,拼命地想要靠近他,想要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于是他也拼命地挣扎着,一寸、又一寸,他就快要抓住他了,就快了——

 

就在他们的指尖即将碰到彼此的时候,一只脚忽然重重地落下来,踩在了他的手背上。

 

“真是情真意切。”离怨讽道,“还不把他给我带走!”

 

众侍卫应声,又来了两个人架起他的双腿,让他整个人离开了地面,再不能借力挣扎了。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也不知自己究竟喊的什么,被血和眼泪模糊的视线里,只感觉他越来越远,直至不见了。他绝望地闭上双眼,正准备往舌尖咬下,却忽然感觉不远处一道眩目的白光炸开,一阵强劲浑厚的法力继而猛烈地向四周震荡开来,一众侍卫全被击飞,抓着南弦月的几人在半空中也松了手,使得他直直向一块巨石上摔跌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有一双手臂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他头晕目眩,本能地伸手攀住,还不及看清来人,却听耳边一阵呼呼风声,紧接着一杆长枪破空而过,将离怨穿胸钉在了他身后的石壁上。后者口吐鲜血,喃喃着“不可能”,脑袋便忽然一歪,再没了任何声息;而周遭一众侍卫见此情景,也都惶恐地扔下手中兵器,纷纷跪倒下来。

 

又是一阵风声,长枪脱出石壁,重归于那人手中。他用一只手臂稳稳地搂着他,两人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双足落上地面,南弦月才使劲眨了眨眼睛,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刀削的脸挺拔的额,剑眉星目银冠玄甲,英俊不凡意气风发——最关键的是,他长得和容若一模一样!

 

他是离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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