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莫衍生/离月】重生之鬼族生存日记(二十四)

想想离月确实没甜过,那就多甜一章再虐,这一章稍微短一些。不要方不要方,虐完就结局了呀!很快了!


二十四、十里桃林

 

南弦月踏着一路桃花而来,一手提着一只水桶,将桶里的清水灌满门外的水缸时,炉灶上的药罐和水壶刚好都冒起了白烟。他放下水桶,隔着垫布拿下水壶,又将灶底的柴草堆了堆,把火苗压小一些。冷不丁一颗火星飞溅出来,正落在了他指尖,烫得他猛地一缩,抬手揉了揉耳垂,又擦了把汗,站起身来,静静地环顾了一遍屋里。

 

这间小屋之前已经空置了多年,又受海风侵蚀,砖瓦早已腐朽不堪,他花了好一阵子,才重新修补规整成现在的样子。屋子不大,进门是坐榻茶具,右手是柴火灶台,左边卧房一间,这就是全部了。比之从前所住的辚驰宫和别苑,这里自是简陋了许多;但他也穿起了应景的粗布衣裳,放下了那些个飘飘摇摇的广袖仙袍,这样不但瞧着顺眼许多,干起活来,也确实省力一些。

 

他少歇了片刻,估摸着水壶里的水不再沸腾,便提着它往卧房去,熟门熟路地在已盛好凉水的铜盆里加足热水,又再三试了水温,这才端着水盆去了床边,打湿盆边挂着的帕子,轻柔地给卧榻上熟睡的男人擦拭了脸和脖子,又将帕子投过几遍,转而推高衣袖,一面按摩着他手臂上的穴位,一面轻轻地用帕子捂在上面,将热度一点点传递给他。男人身上正穿了件他从前的素白中衣,要知道,他身形骨架可比他大出一整圈,现在身上穿了他的衣服,却松松垮垮,连合身都算不上,只衬得肤色很是白净,裸露出的手臂内侧光洁一片,昔日那条黑线已经不见踪影。他睡得很熟,神情恬然又放松,胸膛平稳地起伏着。南弦月一边忙着手下的活计,一边同他没头没尾地絮叨着:“昨儿个毕方载我去市集,我瞧见那些鱼一个个都鲜活水灵得很,就买了几条回来,想着给你炖鱼汤喝,没曾想炖了好些个钟头,鱼骨头都被我炖酥了,汤水却还是清清亮亮的……我奇怪得很,又不知道该问谁,还以为是鱼不新鲜,就一个一个把它们都炖了,哈哈……你猜怎么着,我炖到最后一条才想起来,下锅熬汤之前,应该要先煎一下的呀!你看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唉,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坐也坐不住,闲也闲不下,上次跟白真上神去钓鱼,一条鱼都没上钩,我就急急忙忙地跑回来啦……你虽然一句话也不跟我讲,我怎么却好像更粘你了,少看你一会儿都不行,巴不得就天天坐在这里,我说话,你听着也好,要是你觉得我说错啦,就眨一眨眼睛,或者动一动,我就记住了……”

 

他原本照往常一样在自言自语,可今日说着说着,竟忽然有些鼻酸,便匆匆止了话头。他换过几次水,给他擦过身子之后,又轻手轻脚地扯过被子裹紧他,这时火上的药也该煎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水盆和布巾,从火上端下药罐,小心地把药汁倒进一个小碗之中,端起来一边吹着一边回了卧房,从后把他扶坐起来,圈在怀里。

 

“这药真苦。”他皱着眉尝了尝汤药,嘴角立马耷拉了下来,又舀过另一勺吹凉了,小心翼翼地喂给他。熟睡着的男人自然不知道苦为何物,一碗药都灌了下去,他的眉毛也没有动过一动;而南弦月喂完了药,用帕子擦净了他嘴角后,才放下药碗,低头蹭了蹭他的肩,小声咕哝道:“这么一想,你睡着也挺好,这么苦的药,要是换了我肯定喝不下去。”

 

男人安静地垂着头,不说话也不动弹。

 

南弦月抱着他发了一会儿呆,再抬头望望外面已升到半空的日头,叹口气放下了他,又凑到近前,轻轻啄了啄他的嘴角。

 

“我要去做午饭啦,你好好睡,我晚点再来跟你聊天!”

 

 

这就是他的生活。

 

从那日航船倾覆,他们随波漂到桃林,被折颜和白真救起,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那日他输了自己一半的血给他,随即便不省人事,但仅仅昏睡三天缓过了气,他就又精神抖擞地爬了起来,不光担下了照料离镜的一切事宜,还担负起掌勺的工作,每日承包折颜和白真的一日三餐,算是回报救命之恩。这两人不食人间烟火了无数年头,按理说对吃食早没了什么追求,却偏偏被他拴住了胃,隔三差五还主动跑来桃林另一头,同他琢磨着各式花样儿。这三年里,他的日常生活看在旁人眼里,似乎忙得不可开交:晨起要收拾打扫,煎药打水,晌午之前要备好饭菜,午饭过了要清洗碗筷晾晒衣服,没多时候又该准备晚饭。但他自己却觉得日子十分充实,没有那些争斗烦忧,放眼尽是盛开不败的桃花,任谁也会忍不住愉快起来。闲暇时,白真常陪他练剑,折颜也总是指点他一些心法口诀,教他如何调动、控制自己的法力。虽然他二人被外界尊为上神,但这几年下来,他们之间从没有什么尊卑之分,偶尔那两人拌了嘴,他还常常从中说和,使得折颜非常受用,还私底下偷偷劝他索性在桃林长住得了——要不然白真生起气来,总是要带着毕方一同外出散心,剩他一个人空守着这片林子,桃花再怎么烂漫,他也欣赏不来。南弦月作为一个“过来人”,自然也看出他们相处很是特别,因而每当他大吐苦水,乃至胡言乱语之时,他也就一笑了事,从不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也许他应该知足了,每一日的生活之于他,几乎没有什么不快的理由;但入睡之前与午夜梦醒时,他仍然会抱着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盼望着双眼睁开,便对上了身旁男人温柔的眼和温暖的怀抱,同他说着“月儿,我回来了”……

 

这样的期盼越是热烈,失望便越是酸涩。他以为三年过去,自己早该适应了这种日复一日的打击,早该免疫了这样的酸涩与疼痛,但那些隐藏在忙碌背后的情绪从没有消失,只是不停缓慢累积,迟早有崩溃的一日。今日他同他说话时,毫无来由的鼻酸正是一个信号,提醒着他自控和理智的临界点即将逼近,而他对未来的生活一无所知,既不知道这样的等待和失望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自己还能像今天这样若无其事地坚持到几时。

 

这样的心绪,也不免带到了修炼之中——他才盘膝静静将真气运转几个周天,就忽觉心口一阵刺痛,身子一软仄歪下来。折颜站在一旁盯着他,又伸手试了试他脉象,摇头叹道:“看你这副样子,还是先别练的好,万一走火入魔了,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呀。”

 

南弦月闻言有些窘迫,便收回了放在膝头的双手,伸开盘着的双腿,默默地垂下眼睛。折颜歪过头看了看他,见他神色戚戚,眼睛红红,不由十分无奈,便开口取笑他道:“你怎么像个姑娘家,隔三差五就这么凄凄惨惨戚戚,小心叫你家夫君瞧了去,回头再笑话你。”

 

南弦月自知失态,急忙擦了擦眼睛,伸臂抱住了膝盖。“我也不知道……”他把脸埋在膝间小声咕哝道,“有时候我觉得,是自己太多愁善感了,应该一切都往好的地方想才对……但有时候,我明明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自己却控制不了自己……”

 

折颜看他如此,自己似乎也被勾起了伤心事,长叹一声在他身旁坐下,满脸怨念地伸手托住了下巴。说他没有烦恼是假的——他这个岁数的人,照理应该看得很开才是,怎么就偏偏在白真的事上如此计较,每每喜欢逗他,却又总是一不小心就把人惹急了眼。不可否认,南弦月和离镜这对苦命鸳鸯的出现,不光改变了桃林里的生活,也影响了他们二人看待彼此的心境,害他一个原本自在洒脱之人,竟也跟着他唉声叹气起来。但除此之外,令他困惑又烦忧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早前他们二人闯过结界之时他就已经有所怀疑,但苦于无甚头绪,便暂时搁置了这一疑虑;但相处的时间久了,他越发觉得南弦月身上的气息、容貌、乃至法力都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可他怎么查怎么想却都记不起。他隐约觉得对方的真实身份不同寻常,甚至还很有可能与父神或母神有关;但要想证明他的猜测,就不得不动用当年他亲手封印的伏羲琴了。不过,这么久以来,他为人处事他也看了一些,只觉得这年轻人心思执拗又单纯,一整颗心都扑在他夫君身上,横瞧竖瞧也不像作恶之人。既然如此,他也就不急着去查个明白,等他愿意,他自然不就会说了,何必急在这一时。

 

“说来也真是怪了,这毒早就清了,其余也没什么大碍,怎么他就是不醒呢?”他困惑地用手背支起下巴,“你当时那副样子,才比较像要死了,可睡了三天就又活蹦乱跳了,他倒好,一睡就是三年,还真是清闲。”

 

南弦月抬起头来,有些失落地小声道:“他可能是太累了吧……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忙忙碌碌的,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现下这里清静又舒服,还没有烦心的人和事儿,要是换了我,没准也想贪睡一阵呢。”

 

折颜摸了摸鼻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放宽心些,”他安慰道,“好歹你也修炼了几年,大道理读了不少,但要是道理没进到心里头,不还是跟没读一样。”转了转眼睛,他又道:“没准你今个儿看得开了,他明儿个就醒了呢?”

 

 

晚饭之后,他照例回到小屋,又喂了一次药之后给他读了几页书,又把前几日收到的信件大略同他讲了讲。隔三差五他还是会传几封书信回鬼界,说一说他的情况,也问一问那边的动静。擎苍从未回复过什么,倒是胭脂的信中总是字字泣泪,说若不是被父王禁了足,一定要日日夜夜守在二哥身边伺候不可。南弦月每每看着这些被泪打湿的书信,暖心之余又总忍不住想象她一边哭得像只小花猫,一边抖抖索索地写字的样子,他想离镜若是看见了,一定也要笑一笑她的。念罢书信,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和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在他身边躺了下来,紧紧地抱住他的手臂。

 

“晚安,镜哥哥……”他亲了亲男人的嘴角,闭上眼含含糊糊地咕哝,“要是你明天真的会醒该多好……”

 

 

事实证明,上古老凤凰的话果然不是白说的。

 

南弦月转天早上打了水回来,习惯性地往卧房里瞅,却见屋内空空,床榻整洁,唯有刚才还躺着的那人不见了踪影。水桶落地,他慌得六神无主,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竟一路哭着跑去找了折颜和白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离镜不见了。那两人被他这副狼狈模样吓了一跳,又面面相觑一阵,还是白真率先反应过来,扑哧笑出了声:“你哭什么,他不在屋里,那就是醒了呀!”

 

南弦月呆了呆,嘴里喃喃重复:“醒了……”

 

折颜忍不住伸手一敲他脑瓜:“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

 

被他这么一敲,他反而有些更迷糊了。“去找……哦,哦,我去找他!”他念叨着,终于恍悟,两只手激动地抬起来甩了甩,而后便一溜小跑,连蹦带跳地不见了踪影。

 

白真瞧着他路都快走不稳的模样笑得很欢:“父神保佑,这一劫总算是过去啦。”

 

折颜也笑一笑,手指随意掐算两下,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十里桃林,他早在三年里走遍了每一个角落,对每一株桃树的位置、模样熟记于心;但今日他将桃林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也还是瞧不见他。也许是生怕惊扰了这一场美梦,他压根不敢出声,只急匆匆地跑过一片又一片散落的桃花,在高低错落的桃树之间来回穿梭,试图辨别出粉白花瓣背后他心心念念的身影;可他越是心急,就越是毫无头绪,越是慌乱,就越是一无所获。如此折腾几个来回,他已经累得直不起腰,喘不上气,心里也忍不住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昏了头,花了眼,也许他现在,还好好地在屋里睡着,只是他太想他了,以至于分不清幻想和现实了,才以为他苏醒?

 

他压抑着心里冰冰凉凉的失望,垂下头缓慢地迈开脚步,抄近路向小屋的方向走去。行至一半,他忽然感应到什么,心头猛地一跳——再抬头望去,目光便刚好落在了一人身上。

 

男人穿着素白的衣袍,散着头发站在一丛一丛的桃花之下。刚好一阵风吹过,树上的花瓣飘落下来,打着旋儿吻上了他的肩头,还有一些调皮地缠在了他发间。他抬手随意地掸落了一些花瓣,然后也像是察觉到什么,回身向他望了过来。

 

瞧见他,男人微微怔了一怔,然后却扬起嘴角,很温柔地展颜笑了。南弦月屏着呼吸,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上前去,抬头深深望着他的眼睛,然后开口问道:“你,你在这干什么?”

 

这话问得实在不合时宜,又笨拙无趣,完全不能表达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相思之苦,后悔让他几乎登时便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然而男人垂眸看着他,目光里仍是浓得化不开的情,嘴角仍是暖得像春日的笑。他走近几步,轻声答道:“我在等你。”

 

南弦月磕磕绊绊地应:“等、等我?”

 

男人点点头,抓住了他的手。

 

“我一直等着,等你来找我。”

 

南弦月喉咙一哽,眼泪落了下来。

 

“骗人,说什么你等我……明明一直都是我在等你,我等了三年你都不醒,同你说什么你都不理,这时候却来骗我,害我吓得魂都没了,呜……”

 

他委屈万分地控诉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向他偎过去,伸臂紧紧地抱住他,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肩头。男人好像在笑,胸膛微微震动;但他揽住他的手臂又十分宠溺地安抚着他,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像自己在借机冲他撒泼耍赖。他抽噎了一阵子,感觉心里好过很多,便擦擦眼睛抬起头来,同时又意识到他身上仅穿了单衣一件,便忙不迭地要脱外衣给他。可腰带解了一半,他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是简陋的粗布短衣,而非宽袍大氅,手指便僵在那里,脱也不是穿也不是。离镜忍俊不禁,他边伸手给他整了整衣襟,一边又笑道:“这么着急,我怕消受不起。”

 

南弦月脸上一红,赶忙背过身去系好腰带,嘴里不服输地小声咕哝:“你、你想得美,谁着急了……”

 

他话音未落,身子却被人从后环住了。男人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两颗跳动的心离得那么近,几乎连跃动都拴在了一起。他的手紧紧圈着他的腰,嘴唇吻上他的额角,沙哑又深情地低语道:“月儿,我好想你。”

 

南弦月闭上眼睛,握住了他的手:“我也是,我也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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