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士星/纪景梧】弱点


弱点

 

 

0.

 

众所周知,纪景梧没有弱点。

 

众所不知,纪景梧的弱点只有游士星知道。

 

 

1.

 

二八年华的学生最不缺八卦,育青有年年改版的七大不可思议,星耀则有五大不可说,比如宋慈的校外“情人”,比如游士星的镜片度数,再比如……纪景梧有没有弱点。

 

这话必须是不能当面问本尊的,星耀之王眼力过人,美眸一瞪,不光起到透视功效,还能把不知趣的人和手里举着的话筒手机录音笔统统冻成冰雕。网球队内部也大有闲人时常开盘下注,但总以被现场抓包,参与者随后全体俯卧撑到口吐白沫收场。于是关于此事的种种猜测只能于学校内网论坛的边边角角苟延残喘,以每日午夜之后神秘现身,晨曦未至又匆匆消失的“日经”式艰难存活了下来。

 

你很难判断深夜里那些匿名的ID背后有没有游士星的一份,但他总是被排除在冰雕和俯卧撑之外的,面对一地手脚抽搐,两眼翻白的奇行种,他向来一句话也不说,只站在纪景梧背后,一个推眼镜的动作被反光的镜片衬得格外高深莫测。这种仿佛存在绑定关系的登场模式持续久了,连他也成为了好奇宝宝的重点关注对象,于是某日岳阳借口请他吃饭,两个大老爷们在后街夜市里穿梭了一圈又一圈,硬是把他投喂饱了才神秘兮兮地想套他的话:“阿星,你跟队长平时天天待在一块,你跟他最熟了,你肯定知道他有没有弱点。”

 

游士星的镜片果然开始反光:“我纠正一下,天天跟他待在一块的是华崇宏不是我,你不如问他看看?”

 

岳阳哭丧着脸道:“你看他那个块头再看看我,我估计还没有问出口就被他拎起来丢出去了!”他双手抱拳,作恳切状,“阿星,天上掉下来的幸运星福星菩萨星,你可一定要救救我,这把要是再输,我下个月的零花钱也要被充公给他们买饮料了!”

 

游士星推一推镜片,久违地回忆起了一些可爱的场景。

 

……弱点么,有的。

 

 

2.

 

 

整个高一,星耀都流传着“纪景梧是某种外星生物”的传言。

 

要不然这根本没法解释他怎么能身兼那么多项工作,还每一项都完成得高质高量不打折扣。更匪夷所思的是,他向来不要副手,尽管国王确实没有副的——但这也意味着,他对手头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苛刻又细致到几乎龟毛的程度,甚至能一眼瞧出一份报告里的某一个逗号被误打成了全角。

 

他的一天也过得仿佛自带秒表,大清早天不亮带队晨练,早餐早读正课课间操,中午直接在学生会办公室解决午饭,下午继续正课课间操,夹杂学生会和社团联盟的大会小会,而后又是晚自习学生会晚训,据说晚训后他还要去自己的健身房。再据说,课间偶尔能从纪大少的笔记本电脑上瞄到几眼叫人眼花缭乱的报表,甚至个别运气好到大白天中冰雹的人还听到过他在天台用德意法西不知道哪种语言公事公办地聊。岳阳和胡亮亮时常凑在一起吐槽,说把十个手指头掰出十二个来,也数不清纪景梧一天的行程表。

 

而当时初三的华崇宏主要还是承担着保镖工作,大多只在上学放学和他同框出现,或者中午给他捎来两份摞起来估计有半个人那么高的便当。游士星在他入主学生会不久也兴致勃勃地主动请缨去当秘书,但国王没有半点放权的意思,一到中午会长办公室总要清场。游士星当然乐得白拿学分,但他又总是有点微妙地觉得,对方此举更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有意瞒着他。

 

于是某个阳光明媚的大中午头,他发现自己合情合理合规合法地把手机充电器忘在办公室了。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他还以为这位外星来的工作狂大概正在一边浏览下月活动的各项策划一边犀利吐槽,但屋里静悄悄的,门甚至没有反锁,工作狂人难得离开办公桌,躺在长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摸来自己的充电器,临走前到底是心里像有猫爪挠,忍不住往长沙发上的睡美人那边凑了凑。

 

这一看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他满脸大汗,嘴唇泛白,缩着身体轻微地发抖。行医世家的胎没有白投,他火速去了医务室回来,一手端着纸杯,另一手轻轻碰碰他的脸。

 

“醒醒。”

 

睡美人被吵醒了,迷糊地咕哝了声“崇宏”。

 

游士星哭笑不得,心想这是什么偶像剧一般的场景?按照正常剧情发展,他应该要大吃一斤醋,悲愤地喃喃自语着“你心里果然想的都是他”转身走人,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男“女”主角还没告白,哪来的吃醋情节。

 

他用零点一秒决定今晚打电话和堂弟士谦吐槽一下他最近看的洗脑偶像剧,而后好脾气地又拍拍他的脸。

 

“没有崇宏,你再看看。”

 

纪景梧终于睁开眼睛,对上一副方框镜片。

 

“难受吧?喝了这个就好了。”他扶起他,几乎觉得那对肩胛骨有点儿硌手。

 

纪景梧看他一眼再看杯子一眼,没有打算接的意思。

 

“葡萄糖水而已。”游士星无奈,“还是你想我喂你?”

 

“……哼。”

 

一记眼刀飞来,但糖水总算是被乖乖喝掉了。

 

中央空调暂时关闭,纪景梧头顶毛巾,身裹略大了一号的外套,坐在沙发一头默默等落汗。游士星原本坐在沙发另一头,半晌又向他那边挪了挪,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有低血糖的毛病。……不对,其实看得出来。”他打量一下那身排骨,“……还挺明显的。”

 

“……敢说出去的话就杀了你。”

 

游士星并不生气,翻出手机搜索低血糖,慢条斯理地给他念症状及种种影响。

 

“低血糖的主要症状为心悸、出汗、震颤、饥饿,严重者可出现神志改变;持续大于六小时的严重低血糖会造成大脑不可逆的损伤,可能出现癫痫、昏迷,甚至……”

 

纪景梧咬牙切齿地扑向他:“我现在就杀了你。”

 

游士星笑眯眯地把他接了个满怀。“那也让我吃饱了再上路吧?”他指指自己办公桌上被遗忘许久的外卖,“我可不想当一只饿鬼。”

 

纪景梧的脑袋还没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当然听得出这话是说给自己的。他跳下沙发打开了外卖包装盒,果然是高中男生必备烤肉饭,还加了块一看就煎过头了的鸡排。

 

“俗套。”他连菜带饭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咕哝。

 

“难吃。”一口饭吃完又叉起一块鸡排。

 

远处游士星坐在沙发上,摸着眼镜腿看他吃得狼吞虎咽。

 

……那你倒是给我留一点啊。

 

 

2.

 

解决老毛病的方式也很简单,游士星看着他体检报告上个位数的体脂率说,你只要吃胖二十斤就好了。

 

但他很快发现这是比让纪景梧不要再口是心非更难的难题——高一到高二,他的BMI几乎没变,在他日常精准投喂伴有纪家每日科学食谱的综合调理下,体脂率也才上涨两个点,勉强够着了两位数的边。

 

吃货团成员岳阳和宋慈也对他的体检结果表示羡慕,不用问两人肯定也很愿意免费提供十斤肉支援队长。当事人则在某次校园电视台访问中,果断从长痘痘、秃头和胖二十斤中选择了最后一项:“我胖二十斤也是瘦的啊,毕竟我过瘦嘛。”

 

全校青春少女于是对纪大少爷粉转黑一日。游士星作为一只雄性动物,当然不在此列,而事实上他随后也越来越多地参与进学生会和网球队的事务里了,国王依然不设副职,但似乎把他当成了宰相,开始合情合理合规合法地压榨他的剩余价值。游士星只得苦中作乐,好在他本质是个颜狗,人生有美饮水饱,夫复何求?

 

但他也注意到,那天之后,纪景梧再没在他面前出现过低血糖的症状;与此同时,他又好像修炼出了了不得的耐力,开始化身南京高中网球界颜值的明星流量和球场的抢七狂魔,这厢和育青的冰山打得天地封冻,那边又和海广的大叔打出五月暴风。有时他被岳阳拉着逛完了夜市,回头远远看见球场里还亮着大灯,那就是他又在给自己加餐了。

 

两个人当然也时常一起对练。说起来,上一次真刀真枪的较量还要追溯到高一刚开学的时候,纪景梧一连挑翻网球部高年级的所有人,岳阳和胡亮亮二对一也被他轻松拿下,此时游士星仿佛一个守关boss忽然登场,两个人大战十局,以纪景梧漂亮的一记招牌扣杀作结。后来的校内赛和训练赛就是练习居多了,游士星懒得次次都搞得一身大汗,纪景梧却像是积攒着某种怒气。前者对此早就有所察觉,比起解决使他发怒的根源,他更想看看对方发起脾气来究竟是什么模样;但他一次也没有冲他发过火。

 

准确地说,他从来不向队员们发火——即便八卦现场被抓包,代价也就是俯卧撑而已,双手叉腰破口大骂这种既不华丽也不优雅的行为一点也不符合他大少爷的形象。那次的排位赛之后,他分明感觉到他生气了,但也只是在所有人都已经离开,更衣室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才忽然说道:“这么着急输,是要去看女朋友?”

 

游士星照旧笑眯眯:“你是知道我的,什么事能比网球更重要?”

 

纪景梧哼了一声。

 

“那你是怕赢我?”

 

游士星很久没有这么愉快了。

 

“一不小心赢了你的话,我怕你会哭哦,景梧。”

 

“……我命令你现在就拿着拍子跟我到球场去。”

 

“可以哦。”游士星慢腾腾推眼镜,“不过输了的话,周末要陪我去看展览。”

 

“……什么展览?”

 

“唔,大概有蜈蚣、蝎子、蜘蛛……”

 

回过头人已经不见了。

 

 

3.

 

大概这世上满共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纪景梧其人,乍一看上去总是自带他老大天老二的气场,实则禀赋柔得像水一样。

 

星耀不缺富二代,这年头真正的有钱人也都奉行低调主义,因而纪景梧入学许久学校里才陆陆续续有了点纪氏集团给了星耀大笔赞助的传言,但直到高三即将毕业也没有得到证实。他本人平时倒也没什么富可炫,只是网球队从来不收队费,各项花销都由他承包了。

 

真正让众人意识到“这个人恐怕不是普通富二代”,是某年华崇宏的生日——纪家直接买了块地修游乐场,试营业第一天把全校上下和几所兄弟学校的人全部邀请来发霸王票,入夜更附赠直升机夜游项目,真真正正壕无人性。

 

除了这位自小相识的玩伴,其他人的生活里也少不了从天而降的惊喜。但他又莫名有点儿脸皮薄,且薄的位置格外清奇,宋慈这种当场打脸害他下不来台的能人完美落在他的容忍范围正中央,可但逢大家对他表示出一点儿感激感动情真意切,他就像是会幻影移形似的在煽情bgm播放之前就消失得不见踪影。

 

但他其实很开心——那年拿了市冠军,大家高兴得大晚上在球场开趴体,纪景梧一边嫌他们吵一边自己溜回体育馆,中场休息时游士星回头一望楼上,落地窗边果然站着个身影,尽管看不清表情,但他知道他一定在笑。

 

说来奇妙,两个人从高一开始每天煲电话粥,居然几乎一天不落,一直到了高三。大多时候聊天没什么营养,一边通着话一边各忙各的也是日常,但举凡和他通电话的场合,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总是格外温柔。

 

“听说有厉害的家伙要回来咯。”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看来已经迫不及待了?”

 

“在你眼里,我像是会害怕打球的人?”

 

游士星握着手机笑了笑。

 

“当然不。——你从来都不会害怕,只是我害怕而已。”

 

“怕什么?”

 

“……你要小心。”

 

“……”

 

“正是因为想要把打球当成一件长久的事认真对待,所以无论何时,都不要因为打球而让自己受伤,这就是我想说的。”

 

“……嗯。”

 

“早点睡吧。”

 

“咳。”

 

“?”

 

“……肩膀还疼么。”

 

“早就不……啊,被你这么一说,忽然又有点疼了。”

 

“一会儿过来一趟,我带了药酒。……虽然比不上那些队医,但也比放着不管要好,扭伤也不是开玩笑的,不要小看它了。”

 

“……”

 

“喂?”

 

“景梧,你好像一口气对我说了很长的一句话喔。”

 

“……挂了。”

 

 

挂了电话,游士星发觉对面铺位的堂弟正以一连复杂又纠结还有点扭曲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干吗用这种眼神看我?”

 

游士谦挠头努力寻找措辞:“要不是最后一句话,我还以为电话那边是你女朋友。”

 

“惊讶吗?”游士星反倒有点得意,“快三年了我们俩都这么打电话,习惯了。”

 

游士谦终于忍不住崩溃抱头:“可是你俩明明只隔着几道墙啊!”

 

 

纪景梧果然没有食言——只是代价未免太过惨烈。

 

华崇宏离开基地时,纪景梧没有去送他。众人议论纷纷,不知情的人觉得他凉薄,但游士星知道,他这会儿准站在正对着基地大门的天台上。

 

他这个人大概天生就是要称王的,既有王的霸道,也很有王的警觉,平时极其讨厌别人从后靠近自己。要是有人胆敢从他背后悄无声息地凑近他或是拍他一下,他恐怕会像一只炸毛的豹一样直接把不速之客一爪拍飞。

 

唯独游士星是个例外。

 

眼下他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无论攻击距离还是情感距离,都足够安全。通常,这也是他们面对面交流的习惯距离,但纪景梧说:“站在那别动。”

 

他说完,开始慢慢地向后退——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然后停下来,身体靠向后方,肩膀挨着肩膀,胸膛贴着胸膛。

 

“别动。”他垂着眼眸,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让我靠一会儿。”

 

游士星用手臂圈住他的腰。

 

“可以啊。”他回答,“一辈子也可以。”

 

 

4.

 

“阿星、阿星!”

 

岳阳的手臂在他眼前乱舞,“你想了好久了,想到没有啊?”

 

游士星推推眼镜:“抱歉,阿岳,我把这三年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也还是没想起来。”他说着,起身离开熙熙攘攘的夜市摊位,“不过别担心,下个月我会友情资助你的。”

 

岳阳的惨叫声很快被人潮和车海淹没。游士星单肩背包,顺着路灯慢悠悠地走,在走过倒数第三根路灯时,手机屏幕准时准点亮了起来。

 

“晚上吃什么?”

 

游士星歪头想了想:“蛋包饭?”

 

纪景梧一如既往地吐槽道:“啧,没品味。”但话音刚落又抬头告诉司机:“老地方,前面左转。”

 

前方有自行车经过,司机的刹车踩得略重了些,他赶忙伸手护住一旁的蛋糕,不忘把玫瑰花束理了又理。

 

其实那家伙做饭真的挺难吃的。

 

放下电话,他望着蛋糕上镜片反光的卡通人像,忍不住弯起嘴角。

 

——可他还是很喜欢。

 

 

5.

 

众所周知,纪景梧没有弱点。

 

众所不知,纪景梧的弱点只有游士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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